第四十二章和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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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们乃是 神(四十二1四十五28

约瑟与他哥哥们两度面晤,迸发出故事的技巧与光芒。虽然较长,却值得一口气把它慢慢读完,好叫我们至少抓住一些故事丰富的技巧与相反相成之内容。这一长段主要的吸引力,在于说故事者将戏剧手法伶俐地运用。在廿七章窃取祝福的故事中,我们已经见到这方法,在短兵相接时,这是厉害的武器。在这里,它用在这四章中,有时带有一点讽刺,但大体上则是客气地、温和地、一步接一步地,把参预者所知,和我们所知──我们也可以加上── 神所知的,一起放在一个既动人而又使人确信的大圆场里。约瑟在四十五章的话,括述了故事的奥妙意义:‘不是你们,乃是 神……’;实际上我们有幸藉着说故事者想象的技巧,见证乃是 神的旨意,在人类生活中运行。

自责(四十二125)(续)

(一)

开场时的戏是经过修饰的。那里描写雅各命令儿子们下埃及去求粮‘使我们可以存活,不至于死’;但他不肯发便雅悯去。开场时也强调十兄弟与便雅悯乃是约瑟的兄弟;他们到达时‘籴粮的人中有他们’。接着是简述他们在全地的宰相面前,以奉承的方法‘脸伏于地,向他下拜’。文字显然有了玩弄,英语实难以明白:(and he knew them, but he treated them like strangers

‘他认得他们,却装作生人。’

接着约瑟回忆他的梦。

没有疑问,这是第卅七章的梦的应验,虽只是部分的,却是实在的。在约瑟兄弟方面,这仍是一个不知不觉的应验;但是约瑟却完全知道它的重要性。

(二)

然而我们对于约瑟其他的问题,却没有几个得到满意的答案。作为宰相,他真的亲身监督发粮;还是我们应当推想,他听说一队希伯来人从迦南来了,因而出现呢?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心里有没有想起,他们可能是他的兄弟;或者,在外国人涌进埃及的时候,他最先关心到,确保他们对国家安全未致威胁呢?他是否惯于检查他们的证件,拘留这样的一群,好叫在周遭的人,对于马上将这些人关进牢狱感惊异呢?或者这是他所设计的特殊惩罚,一时兴到,以报复多年前他们对他的苦待呢?

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只好推测。然而我想我有充份的证据,证明约瑟在他的反应中毫无为了复仇。他最初的计划很可能有恼怒的成份。他知道他的兄弟不是奸细,却把他们当作奸细处置。他把他们下在监狱里,而且打算打发他们的一个伙伴回去带便雅悯本人作为证据,证明他们无罪;而这并不是必要的。但是后来他又改变主意,决定只留下一个作人质。而他声称:‘我是敬畏 神’。再一次,我们从翻译‘伊罗欣’知道,英语与希伯来语的不同。事实上约瑟所指的是以色列的 神,但是他用埃及语讲出,而他的兄弟们是听传译的话,并且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新英语中有一个比较中立的译法,‘我是敬畏 神的’(译者注:中文译本也是如此),在文气上较为稳妥。但是我们读这句话,它表示约瑟方面从一个单纯凭情感的态度,转为比较冷静考虑问题的态度。

这时,兄弟们作一场秘密而又激昂的谈话,没想到这个大官员会懂得。他们在回顾他们二十年前的际遇,正如他肯定他们会这样的。当时他们到雅各那里,却少了一个兄弟!但是约瑟没有看着好笑。反而泪水涌上心头,他不禁退去,为要使自己镇定下来。我们不能把这解作一个复仇心重的人的反应,也不是一个全然冷漠的人的反应。事实上说故事者要使听众知道约瑟真真正正的喜欢他的兄弟,而且从此以后,他将如格言所说的,要‘要寓爱于虐’。我们觉得能以体谅他因他们的窘困,而产生的任何辛酸痛楚。我们甚至能以赞同他下一步带欺负性质的作为:当他们离开时,吩咐仆人在他们的口袋上装满了粮食时,把他们的银子放在袋内。我们现在相信他并非用这些去给他们永久性的损害。

(三)

那末,他的弟兄们如何呢?他们很可能在想二十年前的事情现在重演。当他们在埃及时,他们会不会听到有关约瑟的谣言呢?当然他们的父亲拒绝打发便雅悯与他们同去──那也许就是为甚么当这个傲慢的埃及人指控他们是奸细,他们不只否认,更说他们都是诚实的人,还告诉他有关雅各和便雅悯以及那个‘没有了’的兄弟的事。他们不知道这答案不只大大约瑟厌烦──上次他与他们同在时,他们就是不诚实──现在更给他在最敏感之处受了伤。当那大官员指着法老的性命起誓,说,除非他们的那个弟弟被带到他面前来,他才相信他们时,他们一定感到大为震惊!

当他们在监里三天以后,便又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来。这次他不提法老的性命,却提他所敬畏的‘ 神’。他显然是认真的,但是使人诧异的是,他不再要求打发一个人回家去带便雅悯来,却只留下一个人,便让他们都走了。多宽大的一个行动啊!但是差不多马上他们便觉知这样更糟了,安慰于是被恐怖取代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一次回去见年老的父亲,而失去一个兄弟。难怪他们开始后悔那些年前末听约瑟的哀求;尤其是流便,他视之为算老账,这样虽是耽延已久,却仍是罪有应得。不必说,雅各不肯让便雅悯与他们同去,而且如果他们自己不回去受刑,则被选作人质的便是天数已尽了。最后,为了不容他们怀疑他的认真,那个‘埃及人’挑了西缅,他们当中次大的一个,把他当着他们面捆绑起来。

作为因果报应,这一班本已为粮食焦虑的人们,接连遭受一系列难以相信的灾难侵袭──或许听众已经知道惩罚永不会不执行。因为我们知道这点我们才同情众兄弟,并且尝到他们暂时的苦恼。我们甚至开始有点犹豫,对于临到他们的责备表现温和。

悲伤(四十二26四十三15)(续)

(四)

但是约瑟无论动机如何,暗地里把银子放在兄弟的口袋里,却是做得过份了,以致越发不可收拾。他不会不知道,他年老的父亲,正如他的兄弟们可能已经告诉他的,是一个很不相同的人了。

他的计划一定是立意叫兄弟们,在几个礼拜之内,带着便雅悯回来。但是当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在一个扎营的地方(钦定本译作‘旅舍’,或者标准修正本译作‘住宿的地方’。译者注:中文译本也是‘住宿的地方’)发现了银子的时候,他们便马上知道回去是完全不可能了。这次他们没有想及他们自己的罪戾,而是感到‘这是 神向我们作的’!而结果一如他们所害怕的。诚然他们失败过以致作错事。现在他们仓惶失措,实在不能告诉老人关于银子和关于西缅和便雅悯的事。经过一个可怕的猜谜,决定当着雅各的面前,装作是不知情那样的打开他们的口袋。雅各见到悲伤得死去活来。甚至当流便提出,如果他不能把便雅悯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便让他杀死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前我们未知道这点),也不能劝服他接受他们的意见。

口袋里的银子对他乃是百上加千。他还能再次信赖这家伙吗?他所知道的乃是他们竟敢试图景有大权柄的‘全地的主’,而他们把那人描绘得是那么的厉害。他的两个儿子死了,或等于死了。其余的,有罪无罪,在这埃及人眼中却都是贼。如今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便雅悯去,他若遭遇甚么,他便白发苍苍,悲惨地下阴间去了。

(五)

但是饥饿在不知不觉间,把它的力量加在这可怜的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上。雅各本人在粮尽的时候,便惊慌地提出叫他们去多籴一些粮。犹大便提醒他,便雅悯必须与他们同去。他只是冷淡地抗议说:‘你们为甚么这样害我,告诉那人你们还有兄弟呢?’但是他始终接受了犹大的保证,虽然这次未如流便以前的有拘束力,因为它只说他情愿‘永远担罪’。兄弟们要带些最好的坚果、蜂蜜、香料作为礼物(显然只是五谷歉收),和加倍的银子,并且暗示那‘埃及人’,原来的银子放在口袋里的,也找到了。

廿七章中年老的以撒祝福的场面,与这里太相近了,不容我们略过。他猜测灾害正进行之中,然而他终于还是给雅各祝福了,为了吃他所带着的美味。如今雅各本人年老健忘,为悲伤及恐惧所瘫痪──但是他和家人总要有粮食。他悲伤地把这冒险的计划交托给‘全能的 神’(‘以勒沙代’EL Shaddai;参看十七1),并且希望西缅和便雅悯都回到他身边。可是其后他又绝望地加上:‘我若丧了儿子,就丧了罢。’这使我们记起约伯信心的伟大呼声:‘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伯一21)。但是雅各却是悲叹而非顺从。

对于这个可怜的老人,虽然不停谈死亡,却积极地在他艰苦中挣扎,热切求生,我不能不为他难过。但是我们知道以后要发生的事,在他终于离世之前,他能有些安宁幸福的时光。他的生平全是纷乱与挣扎,配得 神的怜悯,应有一个宁静的收场。

(六)

对于在这场面中的兄弟们,我们的反应比较友善。他们对于年迈的父亲的关切,似乎真诚;与过去其他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别是,当时在决定约瑟命运中,最为特出的两个兄弟,竟然在这情形中领头特别恰当。流便当时是惟一感觉良心不安的人,现在他的姿态更进一步,以他自己的儿子保证雅各的儿子回来。犹大当时卑鄙地追求利润,现在他也强调实质了──‘我们若没有耽搁,如今第二次都回来了’。他最高贵的时候尚待来临(参看四十四18以下),但是他现在至少愿意肩负一些责任了。

看到这两个兄弟,每个人在过去都曾犯过大罪(除卅七章外,参卅五22论及流便,及卅八1516论及犹大),但是现在他们都认识到在自私的欲望以外,还有丰盛的人生,更是特别的快乐。诚然,故事从此以后,如果我们没有偏见的话,我们的心会较近于兄弟们一边,而不是约瑟。一度热中于嫉忌仇恨的人,学习人生的功课比那些亟亟于防患未然者迅速。对于他们,当然有些问题。举一个例,比如在他们停留在迦南的悠长而又沉闷的日子里,似乎没有一个人对西缅有点关怀。如果那埃及高官真的像他装成那么严峻的话,他们越耽搁得久,他便越有生命危险。此外,他也需要饥饿的痛苦,去鼓起他们充份的勇气才能再回去。但是当他们果真回到埃及去时,我们不难想象在第卅七章中记述关于兄弟之间的一些事发生了。(按:指哥哥们向他下拜。)

关于四十二、四十三章的来源之注释

在我们所研究的这一大段中,有些迹象显示,学者们在卅七章中所发现的,两个传统的类似并合。提及打开口袋,我们有两个记载:一个是在兄弟们离开埃及当夜停下来时;又有一个是在他们到了家时。而两次,我们知道他们都是提心吊胆、战战竞竞的。为便雅悯平安回来,兄弟提供保证的记录也有两个:流便是他们回到迦南时便立即提出的;而犹大则是稍后,当回埃及去有疑问的时候才提出。但是这两者之中,在第一个里面,那兄弟提及的是西缅;而在第二个里,表面上看去,当犹大说话时,他才第一次向雅各说出关于便雅悯的消息来。

不少学者以此为理由,认为这是把两个分别的故事重造,两者都知道口袋里的银子,也知道便雅悯要带回埃及去的条件,但是只有第一个知道西缅被留下来作人质。他们把第一个故事,即第卅七章中有便在内的话,指归‘伊典’本;其中,兄弟们直至回到家时,才打开口袋,而且他们虽是勉强,也立即带了便雅悯去赎西缅出狱。第二个则是属于‘耶典’底本,兄弟们在住宿的地方便发现了银子,他们惊惶之下,决定不告诉他们父亲这事,也不告诉他关于便雅悯的事;直至粮食用尽,而雅各提议他们下去再籴粮时,他们才以犹大为发言人而招认这事。

这理论当然会除去我们现有的一些结结巴巴之处,但是它也会除去许多的紧张与戏剧性;而这些,正如我们刚才所见的,正是记在约瑟的兄弟们与他们父亲的手足无措,迷惘与方寸大乱之处。它有它的好处,我甚至比对卅七章那出卖的故事,更趋向于不接受这两个传统在这一大段中混在一起。

宁静(四十三1634)(续)

(七)

场景迅速转到约瑟在埃及的房子去,兄弟们受命要往那里报到。当他们站在院里的时候,他看见便雅悯与他们同来,并且吩咐家宰把他们领进客房去,也要准备筵席。后来他便离开了。因为他可能说的是埃及话,兄弟们不明白他说的是甚么,他们自然是准备最糟的情况发生。他们是不是回来得太晚了呢?不过他们把便雅悯带来了,他们的生命总该安全了──或许他们是这样地期望了。后来便是他们对于买粮的银子的小心排演过,但却是非常空洞的遁词。那总不是真实的。他必然把它当作屈辱,甚至把他们当奴仆──一个质朴的感觉──和勒索他们的骆驼。

于是他们带着战栗恐惧之情,走近家宰,试试向他说出他们的演词。他们对于谁把银子放进袋里,全不知情,但是他们都带回来了,并且带了另外一份来买更多的粮。试想像当他回答说:‘你们的 神’赐给你们财宝在你们的口袋里时,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此时难免混进一种新的恐惧。因为他说他们已收到全部款额。然后当他把西缅带出来交给他们;又请他们洗脚,而且照顾他们牲畜的需要。他们得知他们中午要与这大人物吃饭,便去准备礼物。

约瑟到来,他们便向他下拜,送他礼物,回答他总不停提出的关于他们父亲和便雅悯的问话。当他举目看到他唯一的亲兄弟便雅悯,记得他前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婴儿,现在他站在他们的前面,使约瑟情不自禁,要赶快回避,去另一房间尽情一哭。虽然这是第二次与他们的谈话中断下来,但是他们未必注意,因为他们正对所得的厚待感到惊诧,并以为宰相是个忙人。

但是对于接下去那希奇的大宴会,他们可能的感受怎样呢?那宰相独自去吃单为他设的一席。他是埃及伟大的宰相。但是埃及客人们另吃一席,而他们则又另有一席。这唤醒他们,他们乃是外国人,属于低劣民族,而他们之在埃及乃是由于宽容。但是到底为甚么这么一个大人物竟然不辞烦琐与他们共餐呢?最后,由于他清楚的吩咐,便雅悯所得的食物比别人多五倍!这一幕的结束是佳话处处,他们与他同乐,但是前面的评论所采用的典型希伯来简洁的说法,‘众弟兄就彼此诧异’一语,最能描绘当时的情景。

(八)

这是个最为奇特场面。听众应从它得着甚么教训呢?就讲说的技巧而言,它当然是逐步加强惊奇效果。虽然兄弟们并不知道,我们却自始至终都知道,好戏还在后头。但是我相信,从它简单的──我们差不多可以说是最简单的说法,提出几个显著之点。

第一,它在许多方面把富丽堂煌的埃及与质朴无华的迦南相对比。约瑟的兄弟们的表现乃是粗卤的乡下佬,真正有如小人物的窄小思想;在埃及人眼中,他们的驴有甚么了不起呢?然而他们却担心会受到虐待,是不是很天真呢?听众的想象可能跳越几个世代,这些人的后裔事实上真真正正的在埃及做起奴隶来。但是在当时,埃及人对他们却是慈祥的。那席位的编排暗示这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容忍而已。有强烈的轻蔑与慈祥混在一起,以致他们未能完全自由自在。

第二,它同时设法暗示兄弟们虽然向来粗卤而又迷糊不智,他们仍然向好改变很多。对于所给便雅悯的特殊优遇,他们没有干预。他们接受之,并无异议,而且,后来当他们发现了这埃及高官实在是何许人时,他们极力表示他们曾经注意到。然而,不正是雅各对约瑟的当初这类偏爱,才引发全部直至如今的一连串的伤心事件吗?

第三,它又引起我们怀疑约瑟的居心。他看见便雅悯时便眼睛湿润。但是,虽然他们是他的亲族,他有没有也像埃及人那样,对这些乡下人有些蔑视呢?他心里依然像最初那样,对他们有超越感吗?还是,他独吃一席表示他虽然位居高官,生而为希伯来人,也是埃及种族隔离政策的受害者呢?他暗地里有没有轻视他如今所领导的人,那些人有没有轻视他呢?我们能不能在他那里发现希伯来书(参来十一2526)所用辉煌的话;所说另一个埃及伟人摩西的一些精神:‘宁可和 神的百姓同受苦害,也不愿暂时享受罪中之乐,他看为基督受的凌辱,比埃及的财物更宝贵。’

我很怀疑这事,但是不能确知,约瑟下一行动给我们的印象,乃是极其模糊不清。乍看起来,这宴会似乎给他一个大好机会,可对他的兄弟们表白身份。虽或迟缓,他们已经遵照他的命令办妥一切。他与他们也都酒酣面热。他刚才因为看见便雅悯而大哭一场,但是他没有进一步再作甚么。在我们看来,他差不多是变化无常地,决意再给他们开一次玩笑。就这意思说,依上下文,正如我所标出的题目,场面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因为在兄弟们面前的乃是另一场更可怕的恐怖。若说在这漫长可喜而又使人兴奋的故事中,有一刻使我们在场外的微笑的面容冰冷下来的危险,就是这一剎那。这冰冷的感觉直到四十四章我们才能恢复过来。──《每日研经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