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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自我造神运动

我们祖先的神 by 江登兴

四、自我造神运动

我的热心于拜这座道观中的偶像,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我所承续的传统,另一方面是,当我的心灵当中死亡的意识觉醒后,我希望有一个精神的寄托,解决生死的问题。

一个人生在一个信仰的传统中,他很少能用理性的态度去反思自己继承这个信仰是否合理。就像我很少考虑,这座道观中的神仙是否是真的,有关他的许多灵验的传说是否可靠一样。有时我的心中也有过这种信仰是否可靠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是我从来没有去深究它。我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就是,这个道观的乩文有时写出来是这样的美,而我的伯父没有这么高的水平。其实现在反思起来,那些乩文中有文法错误的所在不少。有的好的乩文可能是从一些寺庙里抽签的经文中借用的。至于神仙的断事,比如有一次我三姐就是伯父的女儿要生产时,我与伯父去降乩求问,明明说是生男的,结果却生出了一个女的。但是这并不引起我们对神仙是否可靠的怀疑,心中的理性只是一闪,自己又编了许多理由来说明可能是我们对乩文理解错了等。因为乩文判事往往是引用典故,模糊不清。有关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就用数字谜语,比如关于我父亲的癌症,乩文说:“三三二五可知明”,这些数字可以有多种组合,又可以解释成或是年或是月或是日,或是距某一事件发生的时间,事情发生后,人们自然会找到一种说神仙的预言已经应验了的解释方法。如果找不到就以天机不可泄露来自我安慰了。

我在心中自已说服自己继续相信神仙的另一个理由是:伯父是不会骗人的。我至今还认为我在伯父对这座道观的“神仙”有真诚的信仰,听说有一次伯父的女儿难产,伯父曾经点着香大叫“马仙”来救命。与我热心于降乩的爷爷一样,伯父也是死于五十五岁,都算是早死,而且死时都很不幸,爷爷是腹痛而死,伯父是得了肾病转为尿毒症,全身肿大而死。那天夜里伯父知道自己的死亡近了,就坐起来,口里唱着一种奇怪的歌,我堂姐说很可能就是他降乩时念的咒语,伯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将它们唱成了歌。当人们将伯父放倒时他就咽气了。

在民间信仰中,有一种是当事人专门骗人的,但是这种人骗来骗去会落入一种自我的幻觉中,觉得自己真能够和神灵相通,或自己真是神仙下凡。还有一种当事人自己是真诚的,但是一直活在一种对神明的幻觉中,估计我的伯父属于后者。

我想,伯父在降乩时,有没有如一般所言的灵界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伯父认为自己正在充当神灵与人之间的中介,经过几十张符和念咒后,伯父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和内视,这时他会产生一些自己的意念,然后他又把这些意念幻觉成了神的意念,于是就写了下来。一个在一定的仪式中,把自己的意念幻觉成了神的意念的人,他就会获得一种神秘感,受到人们的特别尊敬,于是他就会以此为很大的满足感,乐此不疲。

人们对这种有降乩或其它预言交鬼等方式的迷信场所乐此不疲,有一个原因是,人们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把握,尤其是在面对灾祸和面临重大决定时。都渴望通过某些有特别的交于神灵的人,预知自己的未来。

这是没有真神信仰的人的一个基本特点。一方面不相信人生与宇宙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主在管理,我们得到他恩典的看顾,所以在面对未来时始终有一种不安全感。由于不安全感,就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于是人们就通过降乩等方式来求问神灵。

对于这一点,我有特别深的体验。在我就要参加高考时,我一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这种担忧日夜魂牵梦绕。一方面是自己对自己的未来有某种“执着”,形成了某种预期,另一方面是自己对自己能否实现这种预期不太有把握。我心中总是盼望着神仙早日给我一个预言,让我解脱这种烦恼,但也害怕神仙预言的结果对我不利,所以我就盼望神仙像我想的一个样给我做预言。

所以这种降乩的方式,带来的是双重的封闭。对于扶乩者,他自己首先形成了一种对神灵的想象,这是人的主观意志对永恒的一种投射,然后人又把这种投射或者说想象的神圣化,说这就是真正的神,这就是神灵的旨意,于是他又接受这种经过了自我神圣化的意念的反投射,以之为神和神的旨意。这是心灵中的一种自我造神运动。它使人的心灵对无限的宇宙封闭,它也剥夺了神的主体性。因为神如果是神,他绝对不会如人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主权来向人启示他自己。

在降乩中,却产生了人自己造神的行为,以自己自我神圣化后的观念为神,这是对真正的神的冒犯。

而这种假神的相信者,及如我一般的未来的求问者,会一直活在对未来的自我预期当中,变成以自我为偶像。他一面在不断担心未来,一面因为这种担心,使自己不能很好地把握现在。

而人的生命本来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想象上帝是怎么样的,或者去主观想象上帝将如何对人作为,人应当将自己的未来交在上帝的手里。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但是我们知道有一位爱我们的上帝在掌管明天,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开放而且自由的人生。

很奇怪,我去拜这个道观中的“神灵”时,很少考虑过自己的行为的合理性。我只是觉得我所拜的道家神灵是灵界里比人更有能力的、超越于生死的力量,所以对它们的崇拜是出于对力量的崇拜和对灵界的向往。但是,我很少考虑这个宇宙的本源性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是从哪里来的,人是人哪里来的,这些神灵与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去拜这些神灵主要是相信它们能给我带来祝福。至于从它们身上得到永生,这个问题我很少想过,也不知道得到永生的途径。在中国民间的信仰里,得到永生一般都与人的德行有关,或者是通过一些神秘的途径,不是基督教里所讲的:人的行为德行在永生问题上完全没有功效,而是靠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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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自我造神运动 我的热心于拜这座道观中的偶像,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我所承续的传统,另一方面是,当我的心灵当中死亡的意识觉醒后,我希望有一个精神的寄托,解决生死的问题。 一个人生在一个信仰的传统中,他很少能用理性的态度去反思自己继承这个信仰是否合理。就像我很少考虑,这座道观中的神仙是否是真的,有关他的许多灵验的传说是否可靠一样。有时我的心中也有过这种信仰是否可靠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是我从来没有去深究它。我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就是,这个道观的乩文有时写出来是这样的美,而我的伯父没有这么高的水平。其实现在反思起来,那些乩文中有文法错误的所在不少。有的好的乩文可能是从一些寺庙里抽签的经文中借用的。至于神仙的断事,比如有一次我三姐就是伯父的女儿要生产时,我与伯父去降乩求问,明明说是生男的,结果却生出了一个女的。但是这并不引起我们对神仙是否可靠的怀疑,心中的理性只是一闪,自己又编了许多理由来说明可能是我们对乩文理解错了等。因为乩文判事往往是引用典故,模糊不清。有关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就用数字谜语,比如关于我父亲的癌症,乩文说:“三三二五可知明”,这些数字可以有多种组合,又可以解释成或是年或是月
或是日,或是距某一事件发生的时间,事情发生后,人们自然会找到一种说神仙的预言已经应验了的解释方法。如果找不到就以天机不可泄露来自我安慰了。 我在心中自已说服自己继续相信神仙的另一个理由是:伯父是不会骗人的。我至今还认为我在伯父对这座道观的“神仙”有真诚的信仰,听说有一次伯父的女儿难产,伯父曾经点着香大叫“马仙”来救命。与我热心于降乩的爷爷一样,伯父也是死于五十五岁,都算是早死,而且死时都很不幸,爷爷是腹痛而死,伯父是得了肾病转为尿毒症,全身肿大而死。那天夜里伯父知道自己的死亡近了,就坐起来,口里唱着一种奇怪的歌,我堂姐说很可能就是他降乩时念的咒语,伯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将它们唱成了歌。当人们将伯父放倒时他就咽气了。 在民间信仰中,有一种是当事人专门骗人的,但是这种人骗来骗去会落入一种自我的幻觉中,觉得自己真能够和神灵相通,或自己真是神仙下凡。还有一种当事人自己是真诚的,但是一直活在一种对神明的幻觉中,估计我的伯父属于后者。 我想,伯父在降乩时,有没有如一般所言的灵界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伯父认为自己正在充当神灵与人之间的中介,经过几十张符和念咒后,伯父
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和内视,这时他会产生一些自己的意念,然后他又把这些意念幻觉成了神的意念,于是就写了下来。一个在一定的仪式中,把自己的意念幻觉成了神的意念的人,他就会获得一种神秘感,受到人们的特别尊敬,于是他就会以此为很大的满足感,乐此不疲。 人们对这种有降乩或其它预言交鬼等方式的迷信场所乐此不疲,有一个原因是,人们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把握,尤其是在面对灾祸和面临重大决定时。都渴望通过某些有特别的交于神灵的人,预知自己的未来。 这是没有真神信仰的人的一个基本特点。一方面不相信人生与宇宙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主在管理,我们得到他恩典的看顾,所以在面对未来时始终有一种不安全感。由于不安全感,就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于是人们就通过降乩等方式来求问神灵。 对于这一点,我有特别深的体验。在我就要参加高考时,我一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这种担忧日夜魂牵梦绕。一方面是自己对自己的未来有某种“执着”,形成了某种预期,另一方面是自己对自己能否实现这种预期不太有把握。我心中总是盼望着神仙早日给我一个预言,让我解脱这种烦恼,但也害怕神仙预言的结果对我不利,所以我就盼望神仙像我想的一个样给我
做预言。 所以这种降乩的方式,带来的是双重的封闭。对于扶乩者,他自己首先形成了一种对神灵的想象,这是人的主观意志对永恒的一种投射,然后人又把这种投射或者说想象的神圣化,说这就是真正的神,这就是神灵的旨意,于是他又接受这种经过了自我神圣化的意念的反投射,以之为神和神的旨意。这是心灵中的一种自我造神运动。它使人的心灵对无限的宇宙封闭,它也剥夺了神的主体性。因为神如果是神,他绝对不会如人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主权来向人启示他自己。 在降乩中,却产生了人自己造神的行为,以自己自我神圣化后的观念为神,这是对真正的神的冒犯。 而这种假神的相信者,及如我一般的未来的求问者,会一直活在对未来的自我预期当中,变成以自我为偶像。他一面在不断担心未来,一面因为这种担心,使自己不能很好地把握现在。 而人的生命本来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想象上帝是怎么样的,或者去主观想象上帝将如何对人作为,人应当将自己的未来交在上帝的手里。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但是我们知道有一位爱我们的上帝在掌管明天,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开放而且自由的人生。 很奇怪,我去拜这个道观中的“神灵”时,很少考
虑过自己的行为的合理性。我只是觉得我所拜的道家神灵是灵界里比人更有能力的、超越于生死的力量,所以对它们的崇拜是出于对力量的崇拜和对灵界的向往。但是,我很少考虑这个宇宙的本源性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是从哪里来的,人是人哪里来的,这些神灵与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去拜这些神灵主要是相信它们能给我带来祝福。至于从它们身上得到永生,这个问题我很少想过,也不知道得到永生的途径。在中国民间的信仰里,得到永生一般都与人的德行有关,或者是通过一些神秘的途径,不是基督教里所讲的:人的行为德行在永生问题上完全没有功效,而是靠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