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圣网读书 目录 A-AA+ 书签 朗读

             

魂兮何所归?

喜马拉雅山的活石 by 托玛斯.赫尔

——"托玛斯之夜”有感/白云

在《伊甸园书斋》创刊,并连载托玛斯.赫尔医生的《喜马拉雅山的活石》不久,编辑部举办了“托玛斯之夜”晚会,我们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托玛斯.赫尔(ThomasHale)先生和他的太太辛西亚(Cynthia)。

神藉着辛西亚母亲的病把辛西亚夫妇送到了我们这儿。辛西亚的家就在我们附近,她的娘家据说豪华得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曾让年轻时的托玛斯也大吃一惊。出生于这样富裕家庭的她,为了尼泊尔人民的苦难,甘愿抛弃现代化住宅的舒适安逸,栖身于牛粪和泥巴涂抹的土坯房;别离美国东岸四季分明人口稠密的一片沃野,奔赴贫穷山国气候恶劣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舍弃轿车的便利和柏油马路两旁的茵茵绿草,选择那羊肠小道的险峻崎岖,跋涉在山洪和土崩的危险中……更何况,伴随他们的还有嗷嗷待哺的稚子、语言的障碍、文化冲突……关山重重,千难万阻,皆非普通人可以想像。然而,最令我感动的是辛西亚告诉我们,她曾为宣道而弃琴择医。

她从小学习钢琴,立志做一个钢琴家。苦练十几年的钢琴后,她理当进入音乐学院,以便摘取那最后的桂冠。然而,去海外宣道的需要提醒她,贫穷国家迫切需要的不是音乐而是医疗。于是她毅然跨进了医学院,并在解剖房里认识了立志医疗宣道的托玛斯。他们在信奉佛教的尼泊尔宣道二十多年,妙手回春,挽病人于垂危,也广传福音,救众人于沉沦。

望着辛西亚依然端庄美丽的面容,我的内心翻腾不息。我真正明白“弃琴”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十几年的苦练毁于一旦,意味着十几年的盼望和梦想归于虚空。因为我也尝过“弃琴”的苦味,只不过她是出于自愿,而我则是被迫。这种失却盼望和梦想,失去精神寄托的痛苦,能把人推向绝望的深渊。这也许是因为人之所以为人,是思想的动物,那魂归何处的需求,绝非衣食物品可以满足。

记得文革中,物质匮乏到了极点,我们工作在野外,常因气候关系供应不济,曾有过一日三餐酱油汤加白饭的日子,但最使我痛苦的是没有书读。那时唯有信仰在支持着,以为我们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解放全人类”。等到那场闹剧结束,我才终于有书可读。在高等学府思想解放和民主意识的熏陶下,旧的“信仰”一点点地破碎、倒塌而归之虚无,新的信仰则无处找寻。还记得那个晚上,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给刘少奇平反的消息时,我彻夜难眠。过去的许多痛苦又浮上心头,最难忍的是受愚弄的感觉。原来那貌似纯洁而神圣的“革命”仅仅是为了权利斗争而已。我发誓,我决不会再相信什么了。当时心中还有一闪念:“就是真的有上帝,我也不会相信!”至此,我成了没有信仰的人。

可是我们为什么活着?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正视它。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学术研究,我的目标是个人奋斗向上爬,最终成为一个著名学者。当然,内心深处脱不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窠臼,自以为学术研究有地位有名声,自然就会有精神方面的满足;学术的象牙之塔似乎足够清高,不似政治那么龌龊,也不像体力劳动那么卑微。“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了这个目标,我渡过了勤奋而快乐的大学时代。毕业后步入所钟爱的研究领域,开始了真正的攀登。那时候我最喜爱的是王国维的治学三阶段论,终日沉浸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侬消得人憔悴”的境界中,并时时享受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

可惜好景不常,商品经济的大潮冲进校园,人们的物欲被激荡起来。清水衙门水不清,象牙之塔也龌龊不堪了。为了职称、住房、奖金、荣誉,人们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置身于一个“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社会环境中,我未能免俗,也无力免俗。似乎不斗的话,自己该得的一口大饼也会得不到了。然而斗的感觉并非“其乐无穷”,而是沮丧无穷。就如一根卷入旋涡的小树枝,有脱离旋涡,攀缘上岸的渴望,却不知岸在何方;只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地跟着转,与旋涡中的其他树枝、小草、水藻们纠缠在一起,谁也不得解脱,不得安息。“八九”天安门前的坦克和枪声粉碎了我的最后一点希望,从此踏上异国他乡的不归路。

第一年作访问学者的生涯,叫我看尽了美国学术界的黑暗,那倾轧和争斗旋涡不亚于我故国的校园。尽管我是旋涡外边的旁观者,也能听到里面的人在如何地纠缠、冲突、挣扎、呐喊,在如何地痛心疾首,愤愤不平。我为之胆寒,为之齿冷,更多的是徒呼奈何的失望……。

第二年将近之际,我发觉我的路已走到了尽头:故国的旋涡令我望而却步,他乡的生存煎迫也使我不知所从。眼见得,为了生存,我不得不胼手胝足,去挣那最低限度的工资,更为痛苦的是如日中天的学术生命可能就此完结,客厅里没有了朋友们抨击时政,高谈阔论的声音,讲坛上没有了自己旁证博引传道解惑的位置,书架上再没有了同侪朋辈的作者们签名的大作,信箱里也没有了编辑部的稿约,学术会议的通知……这是因为学文的人,他生存的土地就是他的人民,他的学术生命就植根于自己的文化之中。没有了祖国和母语文化,便没有了一切。

我的心有如撒哈拉的沙漠,一片空虚,苍茫而悲凉:世界之大,竟没有我的立脚之锥,天地之阔,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想当年,节假日星期天,一分一秒都舍不得荒废,在学术的园地上耕耘不息。如今竟整日整日地为了肚腹之需而奔波劳碌,一年三百六十天,我当如何渡过这乏味的一分一秒呢?失去了专业,就失去了个人奋斗向上爬的机会和动力,也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盼望。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养活这付臭皮囊吗?魂无所归,心中浮漫的只是绝望,无边黑暗中独步的恐惧和绝望。

幸而主耶稣基督的荣光照进了我的心。从此光明代替了黑暗,活着忽然有了新的意义,对于未来也有了新的盼望。回首往昔,汲汲营营于自己的名与利,何时我曾想到过爱?帮助人都是有条件的,只帮那帮我的,只爱那爱我的,只喜悦那我喜悦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搁置专业固然可惜,不也还有许多重要的、实实在在的事需要我们去做吗?从主耶稣基督的爱里,我找到了写作的源头,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的人民养育我,我的笔依旧可以为他们服务。如今,客厅里有弟兄姊妹们分享主爱的轻言款语,教会里有执笔耕耘,见证主恩的服务事工,书架上陈列着朋友们赠送的灵修书籍,信箱里摆放着文字事工的往来信函。更重要的是,内心有了爱的源头,爱的力量。“如今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耶稣基督在我里面活着。”

哦,感谢主!我终于魂有所归。以我的卑微,不能望托玛斯和辛西亚的项背。辛西亚是主动弃琴,为了宣道,我则是被迫弃琴,终蒙拯救;辛西亚是救人的人,我是得救的人;辛西亚是传播爱的人,而我是蒙爱的人。两者相去何其远矣。

在灯光摇曳,歌声悠扬,笑语流淌的“托玛斯之夜”,从辛西亚的弃琴,想到自己的“弃琴”,深深感到主恩浩荡,如江河海洋。沐浴在这温暖的爱中,我多么盼望能把这爱传送给大洋彼岸我的同胞,传送到纠缠冲突挣扎呐喊的旋涡中……。

《喜马拉雅山的活石》

温馨提示:您随时都可以用鼠标在阅读页面划词。调出圣网百科对该词的注释
当他人从你分享的链接访问本页面时,每一个访问者的点击,你将获得[1阅点] 的奖励,一个IP计算一次.

打开手机扫描阅读

收藏 书评

没有了
——"托玛斯之夜”有感白云 在《伊甸园书斋》创刊,并连载托玛斯.赫尔医生的《喜马拉雅山的活石》不久,编辑部举办了“托玛斯之夜”晚会,我们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托玛斯.赫尔(ThomasHale)先生和他的太太辛西亚(Cynthia)。 神藉着辛西亚母亲的病把辛西亚夫妇送到了我们这儿。辛西亚的家就在我们附近,她的娘家据说豪华得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曾让年轻时的托玛斯也大吃一惊。出生于这样富裕家庭的她,为了尼泊尔人民的苦难,甘愿抛弃现代化住宅的舒适安逸,栖身于牛粪和泥巴涂抹的土坯房;别离美国东岸四季分明人口稠密的一片沃野,奔赴贫穷山国气候恶劣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舍弃轿车的便利和柏油马路两旁的茵茵绿草,选择那羊肠小道的险峻崎岖,跋涉在山洪和土崩的危险中……更何况,伴随他们的还有嗷嗷待哺的稚子、语言的障碍、文化冲突……关山重重,千难万阻,皆非普通人可以想像。然而,最令我感动的是辛西亚告诉我们,她曾为宣道而弃琴择医。 她从小学习钢琴,立志做一个钢琴家。苦练十几年的钢琴后,她理当进入音乐学院,以便摘取那最后的桂冠。然而,去海外宣道的需要提醒她,贫穷国家迫切需要的不是音乐而是医疗
。于是她毅然跨进了医学院,并在解剖房里认识了立志医疗宣道的托玛斯。他们在信奉佛教的尼泊尔宣道二十多年,妙手回春,挽病人于垂危,也广传福音,救众人于沉沦。 望着辛西亚依然端庄美丽的面容,我的内心翻腾不息。我真正明白“弃琴”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十几年的苦练毁于一旦,意味着十几年的盼望和梦想归于虚空。因为我也尝过“弃琴”的苦味,只不过她是出于自愿,而我则是被迫。这种失却盼望和梦想,失去精神寄托的痛苦,能把人推向绝望的深渊。这也许是因为人之所以为人,是思想的动物,那魂归何处的需求,绝非衣食物品可以满足。 记得文革中,物质匮乏到了极点,我们工作在野外,常因气候关系供应不济,曾有过一日三餐酱油汤加白饭的日子,但最使我痛苦的是没有书读。那时唯有信仰在支持着,以为我们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解放全人类”。等到那场闹剧结束,我才终于有书可读。在高等学府思想解放和民主意识的熏陶下,旧的“信仰”一点点地破碎、倒塌而归之虚无,新的信仰则无处找寻。还记得那个晚上,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给刘少奇平反的消息时,我彻夜难眠。过去的许多痛苦又浮上心头,最难忍的是受愚弄的感觉。原来那貌似纯洁而神圣的“革命”仅仅
是为了权利斗争而已。我发誓,我决不会再相信什么了。当时心中还有一闪念:“就是真的有上帝,我也不会相信!”至此,我成了没有信仰的人。 可是我们为什么活着?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正视它。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学术研究,我的目标是个人奋斗向上爬,最终成为一个著名学者。当然,内心深处脱不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窠臼,自以为学术研究有地位有名声,自然就会有精神方面的满足;学术的象牙之塔似乎足够清高,不似政治那么龌龊,也不像体力劳动那么卑微。“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了这个目标,我渡过了勤奋而快乐的大学时代。毕业后步入所钟爱的研究领域,开始了真正的攀登。那时候我最喜爱的是王国维的治学三阶段论,终日沉浸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侬消得人憔悴”的境界中,并时时享受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 可惜好景不常,商品经济的大潮冲进校园,人们的物欲被激荡起来。清水衙门水不清,象牙之塔也龌龊不堪了。为了职称、住房、奖金、荣誉,人们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置身于一个“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社会环境中,我未能免俗,也无力免俗。似乎不斗的话,自己该得的一口大饼也会得
不到了。然而斗的感觉并非“其乐无穷”,而是沮丧无穷。就如一根卷入旋涡的小树枝,有脱离旋涡,攀缘上岸的渴望,却不知岸在何方;只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地跟着转,与旋涡中的其他树枝、小草、水藻们纠缠在一起,谁也不得解脱,不得安息。“八九”天安门前的坦克和枪声粉碎了我的最后一点希望,从此踏上异国他乡的不归路。 第一年作访问学者的生涯,叫我看尽了美国学术界的黑暗,那倾轧和争斗旋涡不亚于我故国的校园。尽管我是旋涡外边的旁观者,也能听到里面的人在如何地纠缠、冲突、挣扎、呐喊,在如何地痛心疾首,愤愤不平。我为之胆寒,为之齿冷,更多的是徒呼奈何的失望……。 第二年将近之际,我发觉我的路已走到了尽头:故国的旋涡令我望而却步,他乡的生存煎迫也使我不知所从。眼见得,为了生存,我不得不胼手胝足,去挣那最低限度的工资,更为痛苦的是如日中天的学术生命可能就此完结,客厅里没有了朋友们抨击时政,高谈阔论的声音,讲坛上没有了自己旁证博引传道解惑的位置,书架上再没有了同侪朋辈的作者们签名的大作,信箱里也没有了编辑部的稿约,学术会议的通知……这是因为学文的人,他生存的土地就是他的人民,他的学术生命就植根于自己的文化
之中。没有了祖国和母语文化,便没有了一切。 我的心有如撒哈拉的沙漠,一片空虚,苍茫而悲凉:世界之大,竟没有我的立脚之锥,天地之阔,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想当年,节假日星期天,一分一秒都舍不得荒废,在学术的园地上耕耘不息。如今竟整日整日地为了肚腹之需而奔波劳碌,一年三百六十天,我当如何渡过这乏味的一分一秒呢?失去了专业,就失去了个人奋斗向上爬的机会和动力,也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盼望。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养活这付臭皮囊吗?魂无所归,心中浮漫的只是绝望,无边黑暗中独步的恐惧和绝望。 幸而主耶稣基督的荣光照进了我的心。从此光明代替了黑暗,活着忽然有了新的意义,对于未来也有了新的盼望。回首往昔,汲汲营营于自己的名与利,何时我曾想到过爱?帮助人都是有条件的,只帮那帮我的,只爱那爱我的,只喜悦那我喜悦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搁置专业固然可惜,不也还有许多重要的、实实在在的事需要我们去做吗?从主耶稣基督的爱里,我找到了写作的源头,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的人民养育我,我的笔依旧可以为他们服务。如今,客厅里有弟兄姊妹们分享主爱的轻言款语,教会里有执笔耕耘,见证主恩的服务事工,
书架上陈列着朋友们赠送的灵修书籍,信箱里摆放着文字事工的往来信函。更重要的是,内心有了爱的源头,爱的力量。“如今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耶稣基督在我里面活着。” 哦,感谢主!我终于魂有所归。以我的卑微,不能望托玛斯和辛西亚的项背。辛西亚是主动弃琴,为了宣道,我则是被迫弃琴,终蒙拯救;辛西亚是救人的人,我是得救的人;辛西亚是传播爱的人,而我是蒙爱的人。两者相去何其远矣。 在灯光摇曳,歌声悠扬,笑语流淌的“托玛斯之夜”,从辛西亚的弃琴,想到自己的“弃琴”,深深感到主恩浩荡,如江河海洋。沐浴在这温暖的爱中,我多么盼望能把这爱传送给大洋彼岸我的同胞,传送到纠缠冲突挣扎呐喊的旋涡中……。 《喜马拉雅山的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