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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雅典

心的呼唤 by 范学德

在雅典城布道的那几天,总觉得那里的弟兄姐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打动了我。是什么呢?想来想去,是一个“情”字,是在他们中间存在着的深厚的兄弟姐妹之情。

那天我走出机场时,开车来接我的是区弟兄。他个子高高的,穿戴得很朴素,要不是事先和他通过几次电话,我还会以为他是个汽车修理工呢。他一见面就亲切地对我说,“范弟兄,非常欢迎你到我们雅典城来布道。”

“雅典?”“什么!我来到了雅典?”我愣了一下,仿佛身在梦中。

雅典是我的一个梦。二十多年前,中国大陆刚刚回复了中断近十年的大学高考制度时,自己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我遇到了信仰危机,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到底有没有真、善、美?在危机中,我选择了学哲学,而雅典是哲学的故乡。记得在填写考生志愿时,在那十个空栏中,我统统写下了哲学系。

大学圆了我的雅典梦。赫拉克利特告诉我万物皆变,苏格拉底则促使我要认识我自己,柏拉图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因,使我一时间摆脱了尘世的烦恼,但又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理性挣扎中。雅典吸引了我的头脑,但安顿不了我的心,我还是不知道安身立命的根基在哪里?

我在车中抱歉地告诉主人我是一个糊涂人。直到昨天晚上,太太问我去哪个州时,我还没弄清我要去的是弗吉尼亚,还是乔治亚。好在我记住了亚特兰大,知道我去的地方离那里不远,原来,这个小城叫雅典,只不过他不是希腊人的雅典,而是美国人的雅典,坐落在美国的南方,从亚特兰大城开车到那里,得在高速公路上跑一个半小时左右。

“为什么叫雅典城呢?”我感到有些好奇。

主人回答,“这是一座大学城,乔治亚大学就在这里。当年创办大学时,大概是想继承雅典精神:追求真理,自由地探索。”

我在心里苦笑,雅典能告诉人真理吗?雅典只是提出了一个彼拉多式的问题:“真理是什么呢?”但却从来没有答案。答案是在耶路撒冷,是那个拿撒勒人耶稣,他说我就是真理。他说他来到世间就是为真理作见证的。

区弟兄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感谢主,最近这几年,他把许多来自大陆的学生和学者带到了我们这里,再加上来探亲的和陪读的,有五六百大陆同胞居住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大学城里。我们最大的渴望就是把福音传给他们,带领他们信主。

“区弟兄,您是来自台湾的吧?”我插话问。

“是啊。是啊。”区弟兄似乎没在意我的插话,还在继续他的话题。他说大学城的工作机会不多,只有很少的弟兄姐妹留下来了,同工很少。学生的流动性很大,信主的同学刚刚成熟了,就毕业走了。但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得传。这样的机会一晃就过去了。读书时不信,工作后就更难信了。他还说,他们工作中经常并到一些钉子,有时很困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助大陆来的朋友们。

在听区弟兄介绍情况时,我明显地感受到了雅典城的弟兄姐妹们的一片深情。他们的主要同工大都来自香港、台湾,但他们却非常愿意向大陆同胞们传福音,渴望每一个人都能亲身经历到耶稣的爱。在大学城传福音不大容易有成就感,但他们想到的是神的国度,还是默默在耕耘。我又想到这几年来,在许多的教会、团契和查经班中,正是许多来自台湾、香港、东南亚等地的弟兄姐妹,在主的呼召的感动下,超越了政治、文化甚至是语言的限制,向来自大陆的朋友们传福音。当一个朋友举起手来抉志相信耶稣时,在那只手的背后,有多少的弟兄姐妹在祷告,有多少人多年来在默默地耕耘,又有多少人献出了无私的爱。

区弟兄似乎突然想起要回答我问他是不是台湾人的那个问题,他说了一句很动感情的话:当年,八零年代的时候,我们这些大学生,也是在一些老传道人的带领下才信主的。那时候,那些老传道人为了传福音,开着老破车,从一个校园到另一个校园,晚上,他们就在我们的宿舍中打个地铺睡一宿。

听到这句话,我说不出话了。我只求自己能像这些老传道人那样,跟随耶稣的脚步,传天国的喜讯。

当天晚上是布道会。在我布道前,年轻的刘弟兄作了一个见证。这是一个美妙的故事:刘弟兄的妻子比他早半年来到了美国,是独自一人来的。刘弟兄为此很担心,自己的妻子天性悲观,到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日子可怎么过呀。但后来他发现,自从妻子来到雅典城后,人就变了,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喜乐。原来她去教会了,她信主了。她在弟兄姐妹的爱中看到了人间依然有真情在,她在耶稣基督身上看见了生命的希望。当刘弟兄自己来到美国后,他也去教会了,他也信主了,他也同样亲身经历到了来自雅典城的基督徒的爱,这纯洁的爱使相信了神是爱并且愿意去信神、爱神。

结束布道会后,我到区弟兄家休息,发现除了我之外,作见证的刘弟兄夫妇也来了,他们不仅要和我一起在区家吃霄夜,而且,今天晚上不走了,就在区家住一宿。

很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很熟悉,刘弟兄夫妇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进了厨房就和女主人一起忙活起来了,一会儿从这个柜子拿出个锅,一会儿从那个柜子拿出个碗,不用说,他们知道区家的东西放在哪里。他们手里在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一会儿说汤淡了一点,一会儿又说还是我来掌勺吧,一会儿又说我今天晚上主持会时紧张死了。女主人则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呀,你还会紧张啊。大家哈哈笑了。

我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在欣赏着他们的谈话。他们聊的大都是家常话,没有什么能使我特别记住的名言和警句,打动我心的不是他们的家常话,而是他们说话的方式,那种自然、轻松和随便的方式,那种家里人在一起说话的方式,它们使我感觉到了,刘弟兄夫妇的确把区弟兄夫妇当作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他们谁和谁都不见外,不用一个防着一个的,也不用客客气气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在言谈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不必表白的信任,是无需掩饰的深情,是心的相通,是一家人在一起时的随便与自然,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放肆。

眼前的情景,耳边的笑声,使我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身在美国,而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家中。在这平常事、平常话中有真情,那情就好像山间的小溪,清彻,甜美,平常,有弯处就转了,在平坦的地方就稍微停留,哗啦哗啦就流过了村前人家。一晃,自己在美国已经多年了,人情味似乎越来越是记忆中的往事了,大家见面都那么客客气气的,礼道是都尽到了,但那个人情却真的淡如水了。

那天夜里,回味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我睡不着觉了。于是,从客房中拿出了一本书来看,是二月河写的长篇历史小说─雍正皇朝。看那书看得我的心一阵阵发凉,为了那把龙椅,雍正和他的兄弟们斗得你死我活,就像红楼梦中说的那样,一个个都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咳,这还是弟兄呢。

第二天上午,和一些弟兄姐妹一起探讨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基督徒。我讲完后,有两位姐妹要和我个别交谈,其中那位年轻的姐妹谈着谈着就哭了。原来她是在为她的丈夫落泪。大家都知道,他的丈夫是一个大好人,许多大陆学生并到什么事了,都愿意找他帮忙,而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妻子心疼的倒不是自己的丈夫愿意帮助别人,她是基督徒,她高兴自己的丈夫能帮助别人,出力也好,出钱也好,她都没有意见。她感到难受的是,有极个别的人把她的丈夫当成了傻瓜,欺负他老实,知道他是一个基督徒,找他帮忙他不能不答应。帮他们的忙不领情也没什么,可他们还在背地里说风凉话,这话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劝过自己的丈夫,帮人也得看什么人,可他还是不看,什么人找他,他都答应。

他是只看耶稣,我试探解释一下,安慰安慰这位姐妹。

她听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但就是心里有点委曲。

这时,坐旁边的甯姐妹一边递上一块纸巾给年轻的姐妹擦眼泪,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了,我说啊,有的时候我们作妻子的别太自作多情了。其实弟兄们作一些事情,他们愿意作,高兴做,就让他们做吗。他们是为主作的,我们心里明白嘛,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我们在旁边说三道四,弄得两个人都不高兴,我看我们是自找苦吃。

甯姐妹不是年轻人,说话没遮拦。我看她快四十岁了,心里纳闷,她话说得没错,但太直了,可别把这位受委屈的姐妹伤了。我偷偷地看了那位年轻姐妹一眼,没事,看来一点也不反感,她瞪大了眼睛在听、在想,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噢,看来甯姐妹是心里有数,我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是知道姐妹不会怪罪她。甯姐妹说起了自己的亲身经验。她说她过去也这么自作多情过,但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先生那么作为的是主。就算受到了一点伤害,也算不了什么。甯姐妹握住年轻睫毛的手,就像大姐姐哄小妹妹地说,其实啊,我们的先生帮忙回来时已经够累的了,这时他最需要的不是听我们唠叨个没完没了的,他需要我们鼓励他。我们的丈夫愿意为主献上他们自己,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你说是不是?年轻的姐妹一个劲第点头,说是啊是啊,说着说着,虽然她眼圈里还含着眼泪,但她却开口笑了。

我听说,主张不要自找苦吃的甯姐妹,不但她自己积极参加教会中的服事,她也经常鼓励自己的先生服事主。那天从上午起,她的先生就一直在厨房中带领几个弟兄姐妹一起忙活,准备五、六十人的饭菜。我跟他说,郑弟兄,你辛苦了。他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大伙一起作的。许多朋友说要来参加今天晚上的聚会,心里好高兴。

礼拜六下午,和几个弟兄姐妹在区弟兄家里谈话。我发现他们最关心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向大陆来的学生和他们的亲属传福音,一个是怎么样帮助年轻的弟兄姐妹在主内好好成长。在交谈中我渐渐明白了,他们之间之所以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是因为他们的心被主耶稣连在一起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谈完话后,几个弟兄姐妹要带我去看看植物园。甯姐妹因为实验室还有事情要急着去作,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她说了一声就走了,但却把孩子留下来了,让大家带孩子去玩玩。看来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都习惯了,或者说有了深深的默契,当一个人有了需要的时候,弟兄姐妹们就应该彼此互相帮助。

礼拜天的早餐是在主人家中吃的,地道的中国早餐,有小咸菜,有稀饭,还有白花花的花卷,是刘弟兄蒸的,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原来,住在附近的几个主要同工都来了,和我一起吃早餐!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弟兄姐妹一起认认真真地吃一顿丰富的中国式的早餐。我以为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地兴师动众来陪我吃早餐。但从祷告谢饭后大家吃饭的那个神态来看,他们好像不完全是为了陪我。除了我有点吃惊外,其他人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既然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早餐有什么了不起的。

写到这里,我又到厨房中拿了几个花生吃,这些花生是雅典城的弟兄姐妹们送我的。到雅典城那天的晚上,我和区弟兄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花生,也不知怎么我就说了我爱吃花生。区弟兄告诉我,乔治亚州是美国出产花生的主要基地,并且出产的是美国最好的花生。我尝了几粒之后觉得的确味道不错,就说,是不错,味道的确不一样。哪里知道我这一句话他们竟然放在了心里,我临走的时候,不仅主人家送给我几袋子的花生,而且,甯姐妹又从家中拿来了一个大铁盒子包装的花生。就这样,我不仅吃到了乔治亚的花生,还觉得这些花生嚼起来特别香,因为有一份情在。

回想在雅典城的那几天,的确没遇见什么大事,自己写下来的也都是一些琐事、小事、平常事。但正是这平常的小事,让我体验到了实实在在的兄弟姐妹之真情,正是这真情把我的情至今还系在了雅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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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典城布道的那几天,总觉得那里的弟兄姐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打动了我。是什么呢?想来想去,是一个“情”字,是在他们中间存在着的深厚的兄弟姐妹之情。 那天我走出机场时,开车来接我的是区弟兄。他个子高高的,穿戴得很朴素,要不是事先和他通过几次电话,我还会以为他是个汽车修理工呢。他一见面就亲切地对我说,“范弟兄,非常欢迎你到我们雅典城来布道。” “雅典?”“什么!我来到了雅典?”我愣了一下,仿佛身在梦中。 雅典是我的一个梦。二十多年前,中国大陆刚刚回复了中断近十年的大学高考制度时,自己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我遇到了信仰危机,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到底有没有真、善、美?在危机中,我选择了学哲学,而雅典是哲学的故乡。记得在填写考生志愿时,在那十个空栏中,我统统写下了哲学系。 大学圆了我的雅典梦。赫拉克利特告诉我万物皆变,苏格拉底则促使我要认识我自己,柏拉图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因,使我一时间摆脱了尘世的烦恼,但又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理性挣扎中。雅典吸引了我的头脑,但安顿不了我的心,我还是不知道安身立命的根基在哪里? 我在车中抱歉地告诉主人我是一个糊涂
人。直到昨天晚上,太太问我去哪个州时,我还没弄清我要去的是弗吉尼亚,还是乔治亚。好在我记住了亚特兰大,知道我去的地方离那里不远,原来,这个小城叫雅典,只不过他不是希腊人的雅典,而是美国人的雅典,坐落在美国的南方,从亚特兰大城开车到那里,得在高速公路上跑一个半小时左右。 “为什么叫雅典城呢?”我感到有些好奇。 主人回答,“这是一座大学城,乔治亚大学就在这里。当年创办大学时,大概是想继承雅典精神:追求真理,自由地探索。” 我在心里苦笑,雅典能告诉人真理吗?雅典只是提出了一个彼拉多式的问题:“真理是什么呢?”但却从来没有答案。答案是在耶路撒冷,是那个拿撒勒人耶稣,他说我就是真理。他说他来到世间就是为真理作见证的。 区弟兄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感谢主,最近这几年,他把许多来自大陆的学生和学者带到了我们这里,再加上来探亲的和陪读的,有五六百大陆同胞居住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大学城里。我们最大的渴望就是把福音传给他们,带领他们信主。 “区弟兄,您是来自台湾的吧?”我插话问。 “是啊。是啊。”区弟兄似乎没在意我的插话,还在继续他的话题。他说大学城的工作机会不多,只有很少的
弟兄姐妹留下来了,同工很少。学生的流动性很大,信主的同学刚刚成熟了,就毕业走了。但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得传。这样的机会一晃就过去了。读书时不信,工作后就更难信了。他还说,他们工作中经常并到一些钉子,有时很困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助大陆来的朋友们。 在听区弟兄介绍情况时,我明显地感受到了雅典城的弟兄姐妹们的一片深情。他们的主要同工大都来自香港、台湾,但他们却非常愿意向大陆同胞们传福音,渴望每一个人都能亲身经历到耶稣的爱。在大学城传福音不大容易有成就感,但他们想到的是神的国度,还是默默在耕耘。我又想到这几年来,在许多的教会、团契和查经班中,正是许多来自台湾、香港、东南亚等地的弟兄姐妹,在主的呼召的感动下,超越了政治、文化甚至是语言的限制,向来自大陆的朋友们传福音。当一个朋友举起手来抉志相信耶稣时,在那只手的背后,有多少的弟兄姐妹在祷告,有多少人多年来在默默地耕耘,又有多少人献出了无私的爱。 区弟兄似乎突然想起要回答我问他是不是台湾人的那个问题,他说了一句很动感情的话:当年,八零年代的时候,我们这些大学生,也是在一些老传道人的带领下才信主的。那时候,那些老传道人为了传福音,开着老
破车,从一个校园到另一个校园,晚上,他们就在我们的宿舍中打个地铺睡一宿。 听到这句话,我说不出话了。我只求自己能像这些老传道人那样,跟随耶稣的脚步,传天国的喜讯。 当天晚上是布道会。在我布道前,年轻的刘弟兄作了一个见证。这是一个美妙的故事:刘弟兄的妻子比他早半年来到了美国,是独自一人来的。刘弟兄为此很担心,自己的妻子天性悲观,到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日子可怎么过呀。但后来他发现,自从妻子来到雅典城后,人就变了,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喜乐。原来她去教会了,她信主了。她在弟兄姐妹的爱中看到了人间依然有真情在,她在耶稣基督身上看见了生命的希望。当刘弟兄自己来到美国后,他也去教会了,他也信主了,他也同样亲身经历到了来自雅典城的基督徒的爱,这纯洁的爱使相信了神是爱并且愿意去信神、爱神。 结束布道会后,我到区弟兄家休息,发现除了我之外,作见证的刘弟兄夫妇也来了,他们不仅要和我一起在区家吃霄夜,而且,今天晚上不走了,就在区家住一宿。 很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很熟悉,刘弟兄夫妇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进了厨房就和女主人一起忙活起来了,一会儿从这个柜子拿出个锅,一会儿从那个柜子拿出个碗,不用说
,他们知道区家的东西放在哪里。他们手里在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一会儿说汤淡了一点,一会儿又说还是我来掌勺吧,一会儿又说我今天晚上主持会时紧张死了。女主人则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呀,你还会紧张啊。大家哈哈笑了。 我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在欣赏着他们的谈话。他们聊的大都是家常话,没有什么能使我特别记住的名言和警句,打动我心的不是他们的家常话,而是他们说话的方式,那种自然、轻松和随便的方式,那种家里人在一起说话的方式,它们使我感觉到了,刘弟兄夫妇的确把区弟兄夫妇当作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他们谁和谁都不见外,不用一个防着一个的,也不用客客气气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在言谈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不必表白的信任,是无需掩饰的深情,是心的相通,是一家人在一起时的随便与自然,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放肆。 眼前的情景,耳边的笑声,使我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身在美国,而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家中。在这平常事、平常话中有真情,那情就好像山间的小溪,清彻,甜美,平常,有弯处就转了,在平坦的地方就稍微停留,哗啦哗啦就流过了村前人家。一晃,自己在美国已经多年了,人情味似乎越来越是记忆中的往事了,大家见面都那么客客气气的
,礼道是都尽到了,但那个人情却真的淡如水了。 那天夜里,回味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我睡不着觉了。于是,从客房中拿出了一本书来看,是二月河写的长篇历史小说─雍正皇朝。看那书看得我的心一阵阵发凉,为了那把龙椅,雍正和他的兄弟们斗得你死我活,就像红楼梦中说的那样,一个个都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咳,这还是弟兄呢。 第二天上午,和一些弟兄姐妹一起探讨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基督徒。我讲完后,有两位姐妹要和我个别交谈,其中那位年轻的姐妹谈着谈着就哭了。原来她是在为她的丈夫落泪。大家都知道,他的丈夫是一个大好人,许多大陆学生并到什么事了,都愿意找他帮忙,而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妻子心疼的倒不是自己的丈夫愿意帮助别人,她是基督徒,她高兴自己的丈夫能帮助别人,出力也好,出钱也好,她都没有意见。她感到难受的是,有极个别的人把她的丈夫当成了傻瓜,欺负他老实,知道他是一个基督徒,找他帮忙他不能不答应。帮他们的忙不领情也没什么,可他们还在背地里说风凉话,这话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劝过自己的丈夫,帮人也得看什么人,可他还是不看,什么人找他,他都答应。 他是只看耶稣,我试探解释一下,安慰安慰
这位姐妹。 她听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但就是心里有点委曲。 这时,坐旁边的甯姐妹一边递上一块纸巾给年轻的姐妹擦眼泪,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了,我说啊,有的时候我们作妻子的别太自作多情了。其实弟兄们作一些事情,他们愿意作,高兴做,就让他们做吗。他们是为主作的,我们心里明白嘛,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我们在旁边说三道四,弄得两个人都不高兴,我看我们是自找苦吃。 甯姐妹不是年轻人,说话没遮拦。我看她快四十岁了,心里纳闷,她话说得没错,但太直了,可别把这位受委屈的姐妹伤了。我偷偷地看了那位年轻姐妹一眼,没事,看来一点也不反感,她瞪大了眼睛在听、在想,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噢,看来甯姐妹是心里有数,我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是知道姐妹不会怪罪她。甯姐妹说起了自己的亲身经验。她说她过去也这么自作多情过,但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先生那么作为的是主。就算受到了一点伤害,也算不了什么。甯姐妹握住年轻睫毛的手,就像大姐姐哄小妹妹地说,其实啊,我们的先生帮忙回来时已经够累的了,这时他最需要的不是听我们唠叨个没完没了的,他需要我们鼓励他。我们的丈夫愿意为主献上他们自己,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你说是不是
?年轻的姐妹一个劲第点头,说是啊是啊,说着说着,虽然她眼圈里还含着眼泪,但她却开口笑了。 我听说,主张不要自找苦吃的甯姐妹,不但她自己积极参加教会中的服事,她也经常鼓励自己的先生服事主。那天从上午起,她的先生就一直在厨房中带领几个弟兄姐妹一起忙活,准备五、六十人的饭菜。我跟他说,郑弟兄,你辛苦了。他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大伙一起作的。许多朋友说要来参加今天晚上的聚会,心里好高兴。 礼拜六下午,和几个弟兄姐妹在区弟兄家里谈话。我发现他们最关心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向大陆来的学生和他们的亲属传福音,一个是怎么样帮助年轻的弟兄姐妹在主内好好成长。在交谈中我渐渐明白了,他们之间之所以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是因为他们的心被主耶稣连在一起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谈完话后,几个弟兄姐妹要带我去看看植物园。甯姐妹因为实验室还有事情要急着去作,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她说了一声就走了,但却把孩子留下来了,让大家带孩子去玩玩。看来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都习惯了,或者说有了深深的默契,当一个人有了需要的时候,弟兄姐妹们就应该彼此互相帮助。 礼拜天的早餐是在主人家中吃的,地道的中
国早餐,有小咸菜,有稀饭,还有白花花的花卷,是刘弟兄蒸的,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原来,住在附近的几个主要同工都来了,和我一起吃早餐!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弟兄姐妹一起认认真真地吃一顿丰富的中国式的早餐。我以为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地兴师动众来陪我吃早餐。但从祷告谢饭后大家吃饭的那个神态来看,他们好像不完全是为了陪我。除了我有点吃惊外,其他人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既然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早餐有什么了不起的。 写到这里,我又到厨房中拿了几个花生吃,这些花生是雅典城的弟兄姐妹们送我的。到雅典城那天的晚上,我和区弟兄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花生,也不知怎么我就说了我爱吃花生。区弟兄告诉我,乔治亚州是美国出产花生的主要基地,并且出产的是美国最好的花生。我尝了几粒之后觉得的确味道不错,就说,是不错,味道的确不一样。哪里知道我这一句话他们竟然放在了心里,我临走的时候,不仅主人家送给我几袋子的花生,而且,甯姐妹又从家中拿来了一个大铁盒子包装的花生。就这样,我不仅吃到了乔治亚的花生,还觉得这些花生嚼起来特别香,因为有一份情在。 回想在雅典城的那几天,的确没遇见什么大事,自己写下来
的也都是一些琐事、小事、平常事。但正是这平常的小事,让我体验到了实实在在的兄弟姐妹之真情,正是这真情把我的情至今还系在了雅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