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教会空前地受到人本主义的渗透和侵蚀,自由主义神学几乎占领了西方所有的神学院校和教会。很多人认为,大陆教会是因为缺乏牧会的工人,缺乏神学的书籍,所以就出现异端蜂起、神学混乱的情况。西方教会情况与中国不同,肯定要比中国好得多。其实,在西方教会,虽然环境比大陆要好,到处都有神学院,神学书籍随处可得,但其信仰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1998年,美国一个名叫杰弗里·哈登(JeffreyHadden)的社会学家,对美国新教神职人员作了一项调查。他向10000名神职人员寄去问题,其中有7441个人作了回答。第一个问题是“你认为耶稣基督身体复活是历史的事实吗?”51%的循道宗人士回答是“否”!35%的长老宗人士的回答是“否”!30%的圣公会人士的回答是“否”!33%的浸信会人士的回答是“否”!13%的路德宗人士的回答是“否”!第二个问题是“你相信耶稣是童贞女所生吗?”60%的循道宗人士、44%的圣公会人士、49%的长老会人士、34%的浸信会人士、19%的路德宗人士回答说“否”!第三个问题是“你相信在当今世界上仍然有邪灵的权势吗?”62%的循道宗人士、37%的圣公会人士、47%的长老会人士、37%的浸信会人士、14%的路德宗人士回答说“否”!第四个问题是“你相信圣经在信仰、历史和社会事务上是神所启示、绝对正确的话语吗?”87%的循道宗人士、95%的圣公会人士、82%的长老会人士、67%的浸信会人士、77%的路德宗人士回答说“否”![1]这是不是令人吃惊?!但现状就是这样!
我们不能不赞同路斯得尼的结论:“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又重新回到路德改革之前同样的处境,但现在的异教比那时更为深入。”[2]
路斯得尼被称为重建神学之父,然而路斯得尼的神学方法则是师承范泰尔,而范泰尔则是师承凯波尔与巴文克。追本溯源,范泰尔应是基督教重建神学的奠基人,他所强调的前提论护教学是重建神学主要代表人物的思维路径,备受瞩目“神律论”(theonomy)一词也说由范泰尔首先强调的。改革宗重建神学的巨臂路斯德尼和巴森二人,都曾师承范泰尔,视他为自己的思想导师。巴森既是路斯德尼的晚辈,也是后者的学生。路斯得尼创建迦克敦基金会,通过其著述和影响使重建神学真正成为卓有影响力的运动。
亚伯拉罕·凯波尔(AbrahamKuyper,1837-1920)是加尔文主义神学家和政治领袖。他是近代荷兰历史上的主要人物。他父亲是改革宗教会的牧师,他在纯正信仰的环境中长大。大学时为高材生,后研究神学。毕业后不久就被按立为牧师,因为他深受加尔文派敬虔主义的影响,所以就接受了正统的加尔文主义。三十岁时迁到阿姆斯特丹;后参与政治,被选为国会议员,藉着他的宗教素养,他在政治上作了多项改革。1880年,凯波尔创立正统加尔文派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不受教会与政府的控制,他本人任教授职。1886年率10万信徒脱离荷兰改革宗教会,成立自由教会,为荷兰第二大教会。后被选为荷兰总理。
凯波尔最为人记念的就是他对普通恩典神学教义的发展,以及上帝国度在基督徒思想中的重要性。凯波尔深深感受到集体主义的危险,他深爱自由,促成在机制上对政府权力予以限制,但他也承认政府的功用,并上帝在社会中保守他的公义。[3]凯波尔强调基督徒的世界观,重新把加尔文神学拓展到教育和社会的方方面面。文艺复兴以来,所有的人本主义的哲学家和神学家,都是把其思想体系建构在自然人的自主上,从自然人的理性出发审视存在的一切,而凯波尔作为杰出的加尔文主义神学家中流砥柱,从自有永有的上帝的主权出发,把基督教思想重新建构在本体论的三位一体的上帝的基础上。凯波尔从前提论出发,强调人类的一切行为生来就是宗教性的。从青年时期范泰尔就喜欢拜读凯波尔的著述。从范泰尔开始,前提论在美国扎根成长。追本溯源,重建神学总是回到凯波尔的思想和影响。[4]
巴文克(HermanBavinck,1854-1921)是荷兰改革宗杰出的系统神学家。[5]范泰尔认为自己就是承继凯波尔和巴文克的思想。[6]他像加尔文一样,从圣经中采取思想来表达他的概念,并总是受圣经的引导。巴文克为了合乎圣经的改革宗基督教所作的护教工作,有力地抵挡了外部与内部四大违背圣经纯正信仰的势力:两大外部的势力是自由主义神学和罗马天主教,两大内部势力就是死气沉沉、徒具形式的纯正信仰派和个体化、神秘化、消极逃避的敬虔主义。他所赞同的是积极介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反对宗派孤立的敬虔主义来逃避世界:
“我们不是一个派别,我们不想、也不能另成一派,除非我们否认真理的绝对性格。当然天国不属于这世界,但天国却的确要求每件事都为它效命。天国是独一的,不容许有任何独立的或中间性的国度与它平行存在。自然,若叫这个世界自行其道,不管世界,而在安安静静的隐退中寻求自己的力量,当然是很容易的。但此处却不容许这样的安舒稳妥存在,因为如果凭着感谢的心领受,那么凡事就都是好的,没有什么可以拒绝,因此若拒绝的话,那就是对神忘恩负义,也就是对神恩慈的误断与低估。我们所从事的战役就是抵抗罪。因此,不拘我们信徒被安置的关系如何复杂,也不拘社会、政治,特别是科学上的问题如何严肃困难、无法克服,但如果我们藉基督徒的动机,或认为此时代是属魔鬼的文化,而想从此争战中退缩下来,那么这就是我们的不忠和怯懦了。”[7]
范泰尔(CorneliusVanTil,1895-1987)是著名的改革宗神学家和护教家。他在基督教认识论与护教学两方面,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他生于荷兰一个敬虔的加尔文派家庭中,于1905年迁居美国。1928年开始在普林斯顿神学院教授护教学。后来由于普林斯顿神学院倾向于自由主义神学,就辞去教职,同年成为费城新设立的威斯敏斯德神学院的初创教授之一。
范泰尔最主要的贡献则是在护教学方面。他独特的护教方式“前提论”(Presuppositionalism)开启了基督教护教学和神学的新篇章,他被誉为“前提论之父”。重建神学的方**就是奠基于范泰尔所倡导的前提论。前提论是一种认识论的方法,也是一种护教学的方法,要求首先假定基督教是真实可信的。要判断基督教,没有中立的出发点。要发现基督教的真理,必须首先假定基督教有真理。[8]
“前提论的核心就是所有人的思维都是始于特定的信仰、生活和思想的自明的公理,这些公理为人提供了基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框架。”
“前提论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上帝,我们的思维都是继受性的,都服从于特定的信仰前提。如果基督徒的思想没有设定的前提,那就不是基督徒的思想,因为这样的思想的起点不是上帝和他的话语。如果我们不是从三位一体的上帝和他无谬的话语开始,那么早晚我们就会以其它的前提作为起点和终点并被其统治。”[9]
前提直接影响到人的思想和行为。如范泰尔所言,前提“并不仅仅是论辩中的一个假定,而是个人的信仰,这一信仰是个人的价值观念的最基本的层次。前提构成了人最基本的视角(起点),其余的一切都是根据人所信奉的前提来解读和评价的。”[10]所以,前提并不是假设,也不是无法证明的公理,而是我们心中根本的信仰。“我们因着信,就知道……”(来11:3)每个人的论证都是从“信仰性的前提”出发。[11]因此,翻译成“假定论”,并不是理想的译法。[12]
范泰尔从其前提论出发,强调不存在所谓的“中立”(neutrality)。人对上帝不可能是中立的,人的思维和生活都不可能是中立的。只有两个选择,是支持,还是反对;是以上帝为中心,还是以人为中心。范泰尔说:“是遵行上帝的律法(theonomy),还是自己作主(autonomy),二者必居其一。”“神律论”(theonomy)一词的丰富内涵后来由范泰尔的学生路斯德尼和巴森给与了充分的阐明和拓展。范泰尔也戳穿了所谓的“自然法”的神话,或者是上帝的律法,或者是人为的律法不存在价值中立的“自然”。在人类思维和行为上,只有两种选择,或者是上帝的方式,或者是自己的方式。“耶和华说:‘我的意念非同你们的意念,我的道路非同你们的道路。天怎样高过地,照样,我的道路高过你们的道路,我的意念高过你们的意念。”(赛55:8-9)这就是人最基本的处境。[13]重建神学的巨臂路斯得尼、巴森和诺斯都是直接师承范泰尔的前提论护教学,并应用拓展到伦理学、经济学、法理学、政治学等各个领域。
前提论并不是范泰尔的独创。“现代认识论也把‘相信’作为‘知识’的必要条件,承认任何知识体系都以无可置疑的信念为前提。”[14]圣经上亦明确警戒我们:“你们若是不信,定然不得立稳。”(赛7:9)希腊教父克莱门特(TitusFlaviusClement,153-217)就曾经详细地论证了信仰高于知识、高于哲学,他说:“所有问题都包含着已知的成分,即被相信为自明而无需证明的东西,它们必须被用作研究的起点和显而易见结果的标准。”[15]被称为“经院哲学之父”的圣安瑟伦(St.Anselm,1033-1109)也提出了“信仰,然后理解”的说法来说明思想认识的顺序。[16]每个人天生都是前提论者,关键是以什么为前提。范泰尔的独特贡献就是他以其大量的著述,清晰地阐述了前提论护教学,并用前提论护教学的方法驳斥了卡尔·巴特新正统神学的悖逆虚妄,提醒所有的基督教思想家必须作一个自觉的前提论者,也就是一切思辨论证皆以主权的上帝和他无谬的启示为前提。
现代思想都是根基于人本主义,以人为中心。阿米念派神学把基督教信仰集中于人的意志,无力阻止这种趋势。美国的公立学校强制把上帝与知识分开,使公立学校成为人本主义者的教堂,对人本主义的思潮更是推波助澜。作为哲学、知识和社会行动的根基的神学,内外交困,实际上已经是死亡了。范泰尔洞见到所有的知识和意义都是前提性的,都是根基于主权的上帝和他无谬的启示。范泰尔是一个宗教哲学家,他把基督徒的思想从而使实际的人本主义式的理性思辨,带到唯一的根基,乃是上帝的话语。范泰尔可谓从神学上带领上帝的选民再“出埃及”。
有人称范泰尔可能是继加尔文之后最伟大的基督教思想家。在他之前,基督教神学始终笼罩在理性主义的阴影之下,试图从理性的角度证明基督教信仰的合理性,无论是从逻辑思辨的角度,还是从历史证据的角度,核心都是寻求与不信者一致的所谓的共同的“接触点”。是范泰尔再一次重申大公教会的传统,申明前提论护教学的重要性。从此,基督教护教学就从与不信者认同的古典的护教学转向自觉的前提论护教学。[17]基督教神学也因此而进入一个新的世纪。范泰尔实在是上帝赐给刚硬不信的二十世纪的特别的恩典。
二十一世纪的护教学必将进入范泰尔所奠定的前提护教学的新时代;二十一世纪的基督教神学也必将进入以前提论护教学为方**的改革宗重建神学的新时代。
[1]PaulCohen:http://www.geocities.com/Heartland/Lane/5599/
[2]R.J.Rushdoony:AChristianSurveyofWorldHistory(RossHouseBooks),2000,Tape8
[3]《神学名词辞典》,383,384页。
[4]R.J.Rushdoony:ByWhatStandard?(Vallecito,CA,RossHouseBooks,1995),206,207.
[5]同书,69,70。
[6]《神学名词辞典》,684页。
[7]《基督教神学·英译者序》
[8]AndrewSandlin:GlossaryofFrequentlyUsedTerms,ChalcedonReport,2000apr.
[9]R.J.Rushdoonyresuppositionalism,ChalsedonReport,1998nov.
[10]JimWest:"VanTil'sApologetic:ReadingandAnalysis"byGregL.Bahnsen,ChalcedonReport,2000may.
[11]唐逸:《安瑟伦的真理论》,《基督教文化评论》第二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年。
[12]《神学名词辞典》,683页。
[13]参考R.J.Rushdoony:ByWhatStandard?(Vallecito,CA,RossHouseBooks,1995),206,207.
[14]赵敦华著:《基督教哲学1500年》,97页,人民出版社,1994年
[15]同书,96页。
[16]同书,235页。
[17]AndrewSandlin:TheSovereityodGodinApologetics,ChalcedonReport,2000Ju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