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要讨论的内容,是当一个患重病的病人,知道或有人告诉他将要死亡时,他应如何来面对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他是最孤单和最易被忽略的人,他可能有许多问题,但却没人听和没有人回答。大部分临终的病人心里都明白,没有人会告诉他有关他的死亡,因此,在病房里就象演戏一样,病人和探病者都装作对方不知病况,他们很谨慎的谈话,彼此互相隐瞒真情。但是,临终的病人需要朋友、亲属的同情和安慰,他们不应该被人忽视。既然肉体的死亡是个事实,如果因怕讲病情而使灵魂也死去,那真是太无情和愚笨了。
我们多数人回避思想临终,是因为这个题目本身就充满歧见。对于那些临终的病人,我们常认为他们有社会性疾病,于是把他们关进医院,剥夺了那些过去曾使他们生活得美好和有意义的事,如:子女、朋友、音乐、美好的食物、爱与诚恳的谈话等。不知你是否曾经想过,不久这事就要轮到我们,我们也会住院,也会躺在病床上去面对那不幸的生活和死亡。
假如有一天,医生突然告诉你患了不治之症,而且活不久了,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不相信?拒绝承认?沮丧?在讨论死亡的大量文献中,有两位心理学者卡尔斯·奥斯医生和厄伦德·哈瑞森医生,在他们的专著《死亡的时刻》以及菲利薄·斯威哈特医生的《死亡的边缘》中,做了国际间大量临终病者的分析报告。另外,精神病专家伊利沙白·谷巴·露丝医生,是研究濒死病人的前辈,我们因她的总结而有所启发。
五个阶段
谷巴·露丝和二百多个病人交谈之后,在她所著的《死与濒死》一书中指出,当一个人在等待死亡时,其感情约有五个进行性的阶段:否认、发怒、讨价还价、沮丧和接受。
一、否认:
对病人来讲,宣布死亡是灾难性的打击,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否认,因这突然来临的厄运感到束手无策和恐惧。他们会说:“我绝不可能会有此病!”“一定是诊断错了!”“肯定是X光片与别人的混淆了!”为了支持他的看法,病人可能会去找很多的医生。实际上,这种否认是对意想不到的消息的一个缓冲剂,它可以使病人有时间来安定自己,或者寻找一个根本的防卫方法。当然,这并不意味病人以后不愿说他将要死亡的问题,而是他要和那些同情他的人去说。还有一种情况,当医生尚未察觉之前,病人已预感他要死了,他们想和人谈谈死亡的问题,但苦于找不着可以倾许的对象。事实上,没有人愿意谈论死亡的事情,可能因为它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话题,也可能觉得它对生存有一种威胁。
在美国,医院抢救垂危病人的设备几乎全是自动化的。在加强监护病房内,家属只准每小时探视病人五分钟,而其余的时间,病人都是靠陌生人来看护。病情越危殆,注射和接受机械化处置的次数就越多,而与人的接触则相应减少,病人感到四周的一切都很生疏,最后他们就这样孤独的死去。
另外,由于青年和中年病人的治愈率提高,老年病人就相对的增多;再加上老年人寿命延长,慢性疾病和癌症的发病率也随之增加了,不过愿意照顾和负担他们生活的人却越来越少。于是,就出现了许多家庭都不关心他们老年父母的现象,他们多被送到一些老人院,或者是暗晦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记得一个老年病人,他住在一间设备和服务极差的安老院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来探望他,好像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和沮丧。一天,他因患重症肺炎被送到附近的一所医院里,医生给吸氧,和注射抗菌素,但没有用处,最后他死了。虽然他在医院里用了许多药物,他却没有得到精神上的治疗,他感到孤独,因为他没有朋友和被人遗忘。他的灵魂没有得到安慰,他没有机会和别人谈谈经济、家庭、宗教或死的问题,也没有人问他对死后的生命有什么看法和准备。
同面对死亡的病人谈话,要在他同意和认为方便的时候单独进行。若病人表示对问题没有兴趣或拒绝时,谈话就当停止。不过也可做多次尝试,用不同的形式和话语,让病人很快的相信,和他交谈的人是对他关注和想了解他的。由于病人愿意有人能分担他的孤单,常常能坦白相见,从而建立真正的友情。
二、发怒:
这是第二阶段,多发生在病人胜过"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反应之后。他们用发怒代替否认,他们的态度是忌妒、愤怒、恼恨,同时要问“为什么是我?”“慈悲的神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愤怒期比否认期难以控制。病人可能会想或讲“医生什么也不懂,他不懂怎样来医治我!”"他们要求护士对他们有更多的帮助和关心,但护士的服务又很难令他们满意。有一位患心脏病的病人,是个六十八岁的老妇,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和烦躁,她总觉得食物不好,服务恶劣。有一次,当我为她看病时,她说:“你虽然很有名,但你什么事也做不好!”她见人就批评,对她的丈夫尤其厉害。后来,她心脏病的情况虽然得以治疗,但她的脾气仍然暴躁,她很孤独也很痛苦,她憎恶世界和神。
三、讨价还价:
许多医生对这个阶段有争议。部分人同意谷巴·露丝医生的见解,部分人不同意。露丝医生认为,由于发怒不能解决问题,所以病人会将愤怒变为温和,希望这样可以和神讲价或讨好他。我记得有一个病人,他曾说若神救了他,他就把金钱和余生奉献给神,但当他病好后,很快就忘记了他的诺言。其实很多人都是如此,他们在平时咒骂神,但当灾难临到他时,他又迫不及待的求神帮助。我也遇到不少这样的人,当病痛使他们难以忍受时,就大叫“妈妈”或“耶稣”。所以在讲价期中,就是平常不信神的人,最后也会归信神。
四、沮丧:
这是第四阶段的表现,当垂危病人不能再否认他的疾病时,愤怒和怨恨的心情,很快就会转化成失望。虽然这情绪也受失业、手术或失去生命上的享受等因素的影响,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病人自己,因为,失望意味着人生最终的毁灭。在谷巴·露丝医生报告的病例中,不论是无神论者,还是忠实的信徒,他们对于死亡的态度,比那不冷不热的人要沉着和较少抑郁。在我自己的病人中,我发现有不同的抑郁类型。有一个癌症患者,他表现得十分沮丧,以致不肯和护士、家人、朋友等人讲话,他常常怀疑他一个朋友的死,是因为受他的病传染造成的。最后,当他明白那朋友的死确实与他无关时,他就能正确地面对自己的死亡,他开始同人讲话,希望知道有关他死后的生命问题。
五、接受:
这是最后一个阶段,当沮丧期过后,病人会安静地接受自己生命的结束。虽然他还会退缩和表现得冷淡,但他能确认人生是痛苦的,明白世界没有留恋的价值。可是他们的家属却不这样,他们仍避免与病人谈他最想知道的事情:死亡痛苦吗?死后有无生命?我如何才能确知?我当做什么准备?
沉思默想和预兆
有少数人对死没有安全感。例如:托尔斯泰在他写的《伊凡之死》一书中,描写了伊凡躺在棺材里的可怕样子,刻画了他自己对死亡的悲惨心态。托尔斯泰的许多叙述,与谷巴·露丝医生分的阶段吻合。他说伊凡从梯子上摔下来,受了很重的伤,那伤使他得了一种无法诊断的病,只有渐渐的痛苦地死去。面对着即将死亡这一现实,伊凡回顾了他的一生,他的童年是幸福和愉快的,但成年后的生活却令人厌恶和毫无意义。思想到死亡,他看到自己的生命与生越来越远,与死却越来越近,他不愿死去,就整整的哭喊了三天。最后,他觉得他的一生是没有价值的,然后他就有了一种平安,一种似乎是得救的感觉,他不再恐惧了。伊凡的这种转变很奇怪,因为对他来讲,生命只属于今世,他并未得到死后生命这一启示。虽然伊凡得救的这段时间很短暂,但托尔斯泰认为这已足够了,因为死是一个大赦,这种观念在今日的苏联仍根深蒂固。
有一位较特殊的患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预感到他要死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要见他的家人,他说不能等,因为明天太晚了,果然,一切都照他讲的发生了。所以,我们应当认真地听取临终病人所讲的预感,很奇怪,他们的预兆常常是正确的。若是临终的病人愿意谈他的病时,我们应当接受他的要求与他畅谈,尽量回答他提出的一切问题。这一点,谷巴·露丝和许多医生都有同感,因为病人的确愿意谈他们的问题,他们的预感和死亡这个问题。
我的意见
当病人问我他患病的严重程度和治愈的机会有多少时,我除了强调死亡的确实性外,从不排除一切的希望。我觉得告诉病人他已患致死的重病,对他们是有帮助的,这样他们可以在死亡之前,有时间弄清楚他和神之间的关系。对于一个基督徒,我会问他是否能肯定他已获得永生,若他不十分肯定,我会再问他要不要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人在临死时仍坚持他的无神论。不少牧师知道,有些临终的病人完全拒绝任何“宗教”,但我仍向他们介绍我的经验。我不喜欢一些牧师和医生对临终病人的态度,他们好像不愿与那些临死的人建立一个好的关系,我越来越觉得,除了那些患传染病的病人外,敲着死之门的患者多被人忽略。而从神学院或医学院出来的牧师和医生,似乎都缺乏如何对待临终病人方面的训练,但愿死亡能无情的提醒他们,让他们明白自己也是个必朽之躯。
死亡是不容易被人接受的,家属在临终者身旁常感到不适,他们躲避和否认它,希望这不幸能奇迹般地消失。除了拒绝期的病人不愿谈死亡之外,一般说来,病人是愿意了解、预备和获得安慰的,并希望这种安慰越多越好。在过去,他可能拒绝了神的信息,但现在他却愿意接受,希望能知道怎样奉献自己的生命。你可能是他的医生,也可能是他的朋友,我劝你千万不要失去你面对一个忠实听众的机会。
在你、我与牧师之间,临终的病人比较乐意听你、我的讲话,这主要是他认为我们和他一样,都是"罪人"。反之,许多病人认为牧师不是罪人,他们想:他怎能了解我的问题呢?假若你、我这些与病人相似的人,相信耶稣基督今天仍然活着,那么病人也会相信。因为他愿意听我们所讲的!但通常我们却忽略了和他们讲。大多数医生在检查完病人,开了医嘱之后就溜走了,避免与病人谈他的生存机会问题,和他若死了将会发生的事情。同样地,一个牧师进入病房,打开圣经读一、二节经文,做一个祷告也走了,没有给病人时间,让他们提他在任何时间都需回答的问题。所以,如果我们只依靠牧师,而自己不去回答这些问题的话,病人就会失去好多机会。另外,如果牧师能多训练一些信徒去进行这些工作,那么,一般人就可向一般人讲道。这种罪人对罪人,一个对一个的接触,可给临终病人很大的安慰和有很好的效果。
我记得有一位法官,患了影响造血系统的致命疾病——恶性淋巴瘤,他知道这种病的发展就象白血病一样,会很快死亡。在讨论他的病情时,他问我他死时是否会痛苦,我回答说不会,因为在他临终前我会给他用药,保证他不会恐惧和有所察觉。后来,我们将话题转入其他问题,如同别的病人一样,这个法官希望了解圣经的真理,当我听见他盼望得救,并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给耶稣基督时,感到十分惊奇,因在过去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他要求我同他一起祈祷,我告诉他我不是牧师,但他不在乎,他非常高兴我答应他的要求。但我并不欣赏自己的祈祷,我甚至诧异自己会这样做,因为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颖。
从此他变得有盼望,不再恐惧死的问题。虽然他是一位学者、一位运动家,他对自己很自信,但现在他归向基督。过去没有一个牧师能使他感动,现在一个外行人打开了他的心门,我深信神也会象使用我一样,去使用其他人。同样发生在我身上的另一件事,是关于我医治的一位新闻记者,他患了胰腺癌,且到了不能开刀和无法救药的地步,而他本人也明白他的病情。我每天在医院查房时都看到他,不过从未和他谈起他快要死的情况。一天,他私下问我是否信奉神,虽然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对哲学很有研究,但他不了解灵魂问题,仍在寻求人生的目的。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开诚布公的交谈,十分的友好和愉快,一些圣经的片段变得很有意思,使我得到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新的体会。他好像也和耶稣基督成了好朋友,并看了大量培灵方面的书,使整个人改变了,他爱护家人、关心护士,处处为别人着想。一直到去世,他都保持着这样的态度——依靠基督,将爱全然倾倒在别人身上。
哈德利·里德(HadleyRead)在他写的一篇文章里,细叙了他对临终儿子的爱。菲利蒲在上大学的时候,因癌症扩散而面临死亡。一天,哈德利打破了常规的沉默,在病房里和儿子坦诚的讨论他的病情。他们冲破了病人和亲友之间谨慎、避免讲实情的顾忌,真诚相爱,互相同情,使这个孤独的死亡阶段显得生气勃勃。由于里德先生听力不佳,他就用笔和儿子交谈,他们谈了死亡的问题,怎样面对它和希望死后葬在何处。菲利蒲有一个特别的要求,他对他的父亲说:"请你不要叫他们仅仅为我能活而使我活,我不愿过空洞无意义的生活,只有让我了解我是真正的活着,我才愿活下去,因这对我十分重要!"由于里德先生愿意分担爱子一切的痛苦、不安与恐惧,他说他理解、同意,并也希望这样做。当菲利蒲死后,他为纪念儿子写了下面一段话:乘着那魔术地毡,你去何方?当你闭上眼睛,静静地象睡了一样的时候,我想我是明白的。
我们应抓住一切机会,把耶稣基督介绍给临终的病人,使他们相信耶稣是我们的救主。喜剧演员伍德·艾伦(WoodyAllen),曾对访问者发表了他对疾病和死亡的看法,他说:"我不关心我的事业是否永垂不朽,我重视的是永生。"
另外,葛培理在他写的《天使》一书中指出,他希望预知死亡,希望能见到耶稣和与他同在,并希望能看见已死的家人和朋友。有些人当他们知道死后有生命时会害怕,但当你依靠耶稣,对死亡就无所恐惧了。所以在我们身体尚健康时,思考一下死亡,会促使我们在这短短的人生过程中,更珍惜时间。我们现在的生命并非永久,所以我们要对这一生负责。既然没有信心的死亡是没有意义的,那么,死亡对于那些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就是人如烟幻灭,归于虚无。假若那些告诉我们看见死后生命的人,说的是正确的话,我们在自己生命问题上若投资错误,就是白白的浪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