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 论
基督教与新神学 by 包义森
本书之目的并非决定近代宗教上的论点,不过是尽量详细地,清楚地提出这论点而已,为的是可以帮助读者自己去决定。在现今的时候,详细提出一件关于宗教上的问题,的确不是一件时髦的事;因为许多人都是像巴顿博士(Dr,Francis L.Patton)所说,愿意“在
视界模糊的状态中”从事于理智的争论。在面临各种宗教念的逻辑含意下,为宗教各名词下一清晰的定义,被多人认为是一种不敬虔的行动。有些人要这样怀疑:这样不影响传道部的捐输么?不阻碍教会团结的进步度?在教会的统计表上不显得难看么?我们不同意这样的说法。须知日光有时会根卤莽地闯入室内,但结果是于人有益的、此等信徒专喜欢传统术语的敬虔声调,却忽略了它的真义,甚至避免“争论”的事。此等信徒恐将永不能在动荡的人生中站立得住。在宗教的范围内,和在其他的范围内一样;有些往往被众人赞同的事,但不一定是值得持守的事;而真正重要的事,乃是众人所欲争论的事。
现今的时代,特别在宗教界,乃是一个争论的时代。人所周知的基督教,就是那伟大的具有救赎能力的宗教,正与一种完全不同的宗教信仰作殊死战。这不同的宗教信仰对于基督教信仰是有破坏性的,因它“鱼目混珠”地引用了传统的基督教名词,此种宗教信仰乃是非救赎的宗教,通常称之为“近代主义”(Modernism)或“自由主义”(Liberalism)。这两个名词都不十分适合,尤其是后者,“更右问题。所谓“自由主义”的运动,只为那些赞成自由主义的人所支持,但对那些反对的人,自由主义却狭窄地忽略了许多有关的事实。当然这样复杂的运动,很难找到一个适合的名称。运动的方式虽有多种,但运动的根基却是一个;现代所有的自由派宗教,都是发源于自然主义一一就是论到有关基督教的起源,它否认神超自然的创造。在这里所用的“自然主义”(Natura1ism)与其哲学上的意义多少有点不同。在其非哲学的意义上来说,或者可以说明自然主义是“自由主义”宗教(可以说是将这原来“高尚的”名词给降格了)的真根基。
这近代自然主义的“自由主义”之勃兴,决非出于偶然,乃由于近来在人类生活种种的状态中所发生的重大演变而引起的。过去百年间,我们曾目击到人类历史中一新纪元的开始。对于新纪元的开始,极端固执的保守派可以引为遗憾,但他们实在是不能置若妄闻的。此种演变并不是隐藏的,只为那独具慧眼之人所能见到。其实此种演变是昭然若揭的,就是一般人从各方面也能注意得到。现代发明与产业组织,在各方面曾给予吾人一个新世界,我们与此新世界的关系犹如空气与人类,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但如此的演变,在人生物质的状况中不是独立的,乃是由于在人类心内的大改变而产生的,由于此种演变可能生出更进一步的精神改变。今日工业世界的产生并非出于盲目的自然力,乃是凭藉人类灵心的自觉活动;也是科学成绩的结果。近代历史的显著特征就是人类知识的极度发展。此种知识的发展与研究新器械完全是相辅并进的;况且在物质的领域中,将来的进步又是难以限量的。
现在科学方法之应用极其广泛,犹如吾人所居住的世界广一样。虽然在物理学与化学界中有极显著的成功,但人类生活的范围也是不能与他界分离而独立的。并且论到其他的各种科学,例如历史的近代科学,心理学与社会学等,纵然它们本身不配,也主张与别的科学并驾齐驱。无论任何知识,要想脱离科学的征服欲而保持其独立,是不可能的,虽然有神圣不可侵犯条约的保证,也被历史所尊重,但如今却无情地被置之度外了。
在这样的时代里,显见从往昔所承袭的遗产,势必遭到严重的批评;其实有些人类的信念在试炼中已被粉碎无遗。实在来说,如果有任何社会机关或制度,以往苦为基础,必被多人藐视。因而依赖往昔的制度,已被认为是一种假想,这假想对于该社会机关与制度并不是有益的,乃是反对的。既有许多的信念被人抛弃,以致人们有时以为一切的信念都必须抛弃。
如果这种态度被认为是正当的,那么基督教制度所遭遇有力的敌对的假想。比其他任何制度更甚。因为基督教制度乃以过去之权威为其根基的。现在吾人并不过问此种方法是否聪慧,抑或在历史上是否正确。无论如何,事实的本身是明显的,就是基督教历经世代,曾始终一贯的为其所宣布的真理,并不求诉于现代的经验,乃求诉远著于一千九百余年前的那本古书一一圣经。无怪乎如今这种声诉受到批评;因为圣经各卷的著者无疑是他们当代的人物,以现代的标准来评判他们对物质界的认识,势必为极粗俗而幼稚的。这样不可避免的问题势必发生一一古时之人的观念能否作为现代之人观念的标准;换言之,初世纪的宗教能否与廿世纪的科学相辅并立?不拘如何同答这问题,它也给近代教会指出一个严重的难题。有人说宗教与科学是完全分离的,其实若按正当的解释,二者是不可能发生冲突的。此种分离的企图(将于以下篇幅中可以见到)势必遭受到极严重的反对。但是,纵使这分离被认为正当,也并不是不劳而获的;因为把宗教与科学分开也是一个难题。其实几世纪以来,宗教会产生无数的信念。在这些信念中,有些特别是在历史的范围内,以成为科学方法研究的对象。
另一方面正如科学家有时倾向于侵入哲学与宗教范围内的各种结论。例如,一百余年前或者是今日的诚实基督教被人问道:“假如历史确实证明在初世纪并无耶稣其人之存在及其受死,那末阁下的宗教将如何呢?”他将要毫不迟疑地同答:“我的宗教势必倾废”。但是研究耶稣是否生于初世纪犹太的事件,乃是--个科学问题;正如考察意大利或希腊的事件一样,都是属于科学历史的范围。换言之,不拘这些诚实的基督徒或正确或错误,智愚与否,在事实上他的宗教与科学所能涉及的信念有密切的关系。如果那些信念在表面上是属于宗教的,但其实是属于科学范围内的,那么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宗教信念呢?证明这事实的本身并非易事。纵然科学与宗教的问题变为从虚伪科学的附加物中解脱宗教,问题的严重性也并不因此稍灭。所以从各方面看来,所谈之问题于教会是极其严重的。基督教与近代文化有何关系?基督教在科学的世代中能被支持么?这个难题就是现代自由主义派所要解决的。他们容许科学反对基督教的几项特别教义——反对基督的位格和藉基督之死与复活而成功的救赎——新神学派的神学家企图挽救某项宗教的普通原理,关于那些特别的教义认为仅是暂时的标记,却把这些普通原理认为是“基督教的本质”。但此种护教的方法,能否证实为有效,这是颇属疑问的。因为当护教者对仇敌放弃外围据点而退守至核心阵地时,恐怕要发现敌人已兵临城下了。近代唯物主义,(特别是在心理学范围内)在基督教的领域内是不满足占领较低的地位的,它乃是打算在人类生命中占领最高尚的地位。唯物主义反对自由主义派传道者所用的哲学的理想主义,正如他们为求妥协而丢弃的圣经教义一样。所以仅仅让步是不能避免理智上的斗争的。在今日理智的战场上是不能有妥协(无胜利)的和平的;二者之间必有一方面获胜。
其实以上我们所引用的比喻并不十分恰当。但是自由主义派的神学家屡次在敌人面前放弃基督教教义之后,所持守的亦完全不是基督教了,乃是与基督教完全相反的宗教,显明是属于其他的范围。更明显的看出,现代的人恐惧基督教之存在是毫无根据的,所以那些放弃“上帝之城”的防御线的人,无味的恐慌,而逃到仇敌所潜伏的自然宗教的平原地带,以致遭受轻易的牺牲。
自然派企图使科学与宗教和解,可能受到两种批评:(一)近代主义的自由派乃立于非基督教立场;(二)这主义也是不合乎科学。现在吾人站在基督教的立场来批评自由主义派。吾人高兴地指出,虽然现代自由主义曾随时随地引用基督教传统名词,但是与基督教不同,乃是属于一种完全迥异的宗教,我们说自由主义派企图挽救基督教;反而言之,在本书中偶然可见与科学领生冲突的,并不是新约的基督教,乃是现代自由派教会所设想的基督教,并且唯有上帝之城的防御线能抵挡近代不信派的攻击。然而我们所最关切的是这难题的另一方面;主要的就是自由派图使基督教与现代科学和解,这样实在废弃了基督教所有的特点,如此在本质上所遗留的,不过是在基督教尚未来到世界以前空而无定的宗教热情而已。为欲免除一切可能受到科学攻击基督教的事,企图以仇敌所极欢喜的“让步”来贿赂,护教者确实已放弃了他当初所欲拥护的。显然可见,在人生的许多部门中,有的最难拥护的事件,是最值得拥护的事件。
本书所论的自由主义派,主张现代教会恢复非基督教或基督教以前的宗教生活方式。吾人特别关心此点,请读者不可误会。“非基督教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有时含侮辱之意,但我们的用意并不在此。例如苏格拉底(Socrates)并不是基督徒,歌特(Goethe)也不是,然而吾人对彼等尚且十分尊敬。他们虽然无限地超乎常人之上;但在天堂里最小的比他们远大,在天堂里最小的所以为大)并不是由于自己的优越性,乃是由于神赐的特权,这特权使他们谦卑而并不是高傲。
无论如何,现在所发生的严重问题是不容忽视的。如果教会的一切宣告活动,被在各方面占优势的自由主义所控制,那么吾人相信基督教将要从世上被毁灭,福音恐亦将发出其最后之悲呜。如果这样。
吾人所研讨的乃是教会所要处理的重要问题,比较所有传道方法的问题更为重要。根本问题就是所要传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无疑有许多人不耐心地拒绝讨论这个问题,并且他们已坚定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以为不需要再有人提起。例如敬虔派就是属于这一等的人,他们说:“为拥护圣经而起之辩论有何必要?圣经岂不是神的话么?其本身即为确实的真理,这真理岂不是因辩护而模糊的么?如果科学与圣经发生冲突,那么对于科学岂不是更不利的么!”对到此点,吾人表示最高之尊敬,因为吾人相信他们在主要的观点上是正确的;他们用直接的与容易的方法来得到确信的结论,而别人为独藉理智的争辩方能得到结论。但吾人当然不能希望彼等敬虔派对本书所辩论的发生兴趣。
另外有一等漠不关心的人比以前更多。那些人用相反的方法曾坚定地解决了这问题。如果这本小书落在他们的手中必被抛弃,不过认为是另一种拥护“已经丧失的信仰”的企图而已。他们将要说“谁能相信地球是平的;还有人为基督教的神迹,赎罪等而争论”。他们说:“无论情形怎样,这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落伍现象而已,此外并没有什么”。
这样结束问题,不拘正确与否,在表面上他们诚然是根据一个不完全的见解。并且也是由于他们对于现代科学成绩评价太高。科学的研究确有许多成就,已如前述;在多方面已产生一个新的世界。但是关于此种现象的另一方面也是不可忽视的。现今的世界,在某些方面比较我们的祖先所住的世界表示惊人的进步;可是在另一方面,却彰显可悲的退化。人生物质界的进步固然是彰明昭著,但在精神界的损失却也是相当严重,或者在艺术界这种损失尤为清楚。在人类生活外部的景况中,虽然产生了伟大的革命,但如今尚存的诗人很少歌颂革命中的成就;当代的社会对之感到默然无声,那些画家,音乐家以及大雕刻家犹如昨日黄花,已成过去。现在存留的艺术大部份是模仿的,即或所模做的亦多属异怪之类。纵使对往昔光荣的欣赏也逐渐消失,在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教育的影响下,所关心的早有物质丰富的享受。韦尔斯(H.G.Wel1s)所著之“世界史纲”轻蔑地否认了一切人类生活的崇高领域,是一本最摩登的著作。
在文学与艺术界这样空前的衰颓是一个普遍现象的明证。就是人格范围缩小的一个例子,这种运动在近代是正在进行中。现代社会的整个发展,是大大地倾向于个人自由范围的被限制。在社会主义内此种趋势特别显著;在社会主义的国家里,尽量缩小个人的选择权的范围。劳动与娱乐在社会主义政府下是完全按规定的,个人的自由是根本谈不到的。但是纵然在极端憎恶社会主义的国家里,如今也表现此同样的趋势。当大多数人表决某一政权对人民有福利时,那么这政权却即刻要被压迫各个人服从。近代的立法机关似乎时时忘记,虽然社会福祉是好的,但强迫地使福祉实现在社会中是坏的。换言之,功利主义逐渐地显出其逻辑的结论;人为要促进物质上的优越,对于自由的伟大原理却残忍地置之于九霄云外。结果是感到人生的极度乏味,人格只能在个人能选择的范围内发展。此种范围在现代的国家中已逐渐地,坚强地缩小了。这种趋势在教育界特别明显。教育之目的乃在产生大多数人之最大幸福,但是大多数人之幸福系由于大多数人来决定。因此有人说特殊教育必须废止,父母为其子女对于学校的选择权必须停止而由政府行使。政府藉着现有之制度执行职权,所以儿童即被放在心理专家的管理之下,这些心理学专家对于人生的高尚领域(属灵的)毫无所知,”他们也设法阻止学生得到这种高尚的知识。这种结果,在美国稍被盎格鲁撒克逊的个人主义之残余所阻滞,但时势之兆头对此“犹豫”立场的支持都是不祥的。当自由的基本原则丧失之时,诚然自己被置于危险之境地。在十九世纪中叶,功利主义虽然一时被视为纯学术问题,对于人类日常生活毫无影响。但此种行为已被证实为欺诈。纵然从前以生活不受官僚统治之约束而夸耀于世的美国,也有这样倾向功利主义的趋势,向着使一切高尚希望丧失的功利主 义猛进。
这种趋势的表现根容易见到。例如在美国尼布拉斯加州(Nelbraska)正在实行一项法律,就是在本州内任何公私学校,除了英文以外,别种语言一律禁止教授,直等到学童在本地教育监督考试之下,读完第八年级时方准学习。此种方法就是现代集体主义,处理一切有关纯粹心智发展上绝对必要之学问的方法。尼布拉斯加以及行使同样律法的州民心理,将永远被政府的权势所束缚而不得发展。
这似乎是非教化主义(Obscurantism)已达其最低深度,仍有更深之可能。当一九二二年选举日,在奥瑞冈州(Oregon)由公民投票通过了一条法律,就是全州儿童必须加入公立学校,教会学校或私立学校,就是说最重要的低年级必须完全废止。如果这种心理得势,法律简直就会扩展到其他的州,结果就是极端的破坏了一切真教育。如果有人考虑到美国各处的公立学校的性质一一其唯物主义,其使任何支持心智努力的沮丧,对其实验心理学的,危险的以及所谓伪科学的狂热,他就为全国人民的前途而恐惧,因为在这种社会中没有方法能以逃避这有害于人灵性的制度。但是此项律法的原则及其极端的倾向,较之其立即而来的结果更为严重。公立学校制度的本身对于国民的益处固然非浅。但如果公立学校制度想继续有益于社会,那么只有时时给私立学校以绝对自由竞争的可能,这样就能保持公立学校制度的健全。如果公共学校制度能使一切羡慕读书的人都能受到自由教育(免费读书),这诚然是现代值得注意与有益的成就;但是如果教育变成专利品,那么教育就成为专制政治最有力的工具。中世纪的思想自由是受“天主教异端裁判局”(Inquisition)攻击的;但是近代的方法更为活跃。不顾父母的意念,置未成熟的儿童之生活于政府所委派的专家管理之下,强迫他们进入毫无人类高尚志愿,而且灌输以今日的唯物主义思想的公立学校,这样吾人难以看到微未自由存在之可能。此种暴政利用专制教育毁灭人类灵性的工具,诚然比以往的残暴君主专制更加危险,因为古时的暴君虽以刀剑与火焰为其兵器,但他对于人的思想多少还给以自由。上帝允许人类有一复兴机会的来到,并且自由主义在其完全衰亡之前可以再度恢复。在我们的国家内(著者自称)关于教育的与社会的种种难题,不拘得到何种解决,在世界上都仍然可以看到可悲的现象。今日的伟人稀少或可说没有,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在个人生活的领域内,已有一普遍的紧缩现象;物质界的进步与灵性的衰颓相辅并行。
世界的情形如此,吾人应在近代主义(Modernism)与传统主义(Traditionalism)自由主义(Liberalism)与保守主义(Conservatism)之间毫无成见地加以选择。由于现代人生之可悲缺欠,诚然一种宗教不能因其新奇而被接受,或因其古旧而加以非难。反而言之,人类之情形是这样,甚或有人发问,谁使古人如此伟大,又谁使今人如此渺小?又有人要问,在现代生活的物质进步中,吾人是否得全世界而失灵魂?吾人将永远非难功利主义的卑贱生活么?或者还有一些秘诀(恢复早已丧失的)来恢复人类往日的光荣呢?
这个秘诀木书著者将要在基督教中发现,但所谓基督教,决不是现在自由主义派教会所信仰的宗教,乃是神恩典的信息,这真正的福音几乎为现代所遗忘,犹如在中世纪被人遣忘一样。但是到了神的时候,在新宗教改革时期,福音会再度将真光与自由带给人类。这信息到底是什么?如何说明此项信息,只有藉与其他相对比与排除的方法,方能看出一切定义的解释。为要阐明在教会中极占优势的自由主义与基督教的对比,吾人不仅被消极的或好辩论的宗旨所激动;反而言之,我们乃是藉着表示基督教不是什么,盼望能指出基督教到底是什么。这样,人类得被领导脱离儒弱无用的原则,而再依赖上帝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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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之目的并非决定近代宗教上的论点,不过是尽量详细地,清楚地提出这论点而已,为的是可以帮助读者自己去决定。在现今的时候,详细提出一件关于宗教上的问题,的确不是一件时髦的事;因为许多人都是像巴顿博士(Dr,Francis L.Patton)所说,愿意“在 视界模糊的状态中”从事于理智的争论。在面临各种宗教念的逻辑含意下,为宗教各名词下一清晰的定义,被多人认为是一种不敬虔的行动。有些人要这样怀疑:这样不影响传道部的捐输么?不阻碍教会团结的进步度?在教会的统计表上不显得难看么?我们不同意这样的说法。须知日光有时会根卤莽地闯入室内,但结果是于人有益的、此等信徒专喜欢传统术语的敬虔声调,却忽略了它的真义,甚至避免“争论”的事。此等信徒恐将永不能在动荡的人生中站立得住。在宗教的范围内,和在其他的范围内一样;有些往往被众人赞同的事,但不一定是值得持守的事;而真正重要的事,乃是众人所欲争论的事。 现今的时代,特别在宗教界,乃是一个争论的时代。人所周知的基督教,就是那伟大的具有救赎能力的宗教,正与一种完全不同的宗教信仰作殊死战。这不同的宗教信仰对于基督教信仰是有破坏性的,因它“鱼目混珠”地引用了传统的基
督教名词,此种宗教信仰乃是非救赎的宗教,通常称之为“近代主义”(Modernism)或“自由主义”(Liberalism)。这两个名词都不十分适合,尤其是后者,“更右问题。所谓“自由主义”的运动,只为那些赞成自由主义的人所支持,但对那些反对的人,自由主义却狭窄地忽略了许多有关的事实。当然这样复杂的运动,很难找到一个适合的名称。运动的方式虽有多种,但运动的根基却是一个;现代所有的自由派宗教,都是发源于自然主义一一就是论到有关基督教的起源,它否认神超自然的创造。在这里所用的“自然主义”(Natura1ism)与其哲学上的意义多少有点不同。在其非哲学的意义上来说,或者可以说明自然主义是“自由主义”宗教(可以说是将这原来“高尚的”名词给降格了)的真根基。 这近代自然主义的“自由主义”之勃兴,决非出于偶然,乃由于近来在人类生活种种的状态中所发生的重大演变而引起的。过去百年间,我们曾目击到人类历史中一新纪元的开始。对于新纪元的开始,极端固执的保守派可以引为遗憾,但他们实在是不能置若妄闻的。此种演变并不是隐藏的,只为那独具慧眼之人所能见到。其实此种演变是昭然若揭的,就是一般人从各方面也能注意得到。现
代发明与产业组织,在各方面曾给予吾人一个新世界,我们与此新世界的关系犹如空气与人类,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但如此的演变,在人生物质的状况中不是独立的,乃是由于在人类心内的大改变而产生的,由于此种演变可能生出更进一步的精神改变。今日工业世界的产生并非出于盲目的自然力,乃是凭藉人类灵心的自觉活动;也是科学成绩的结果。近代历史的显著特征就是人类知识的极度发展。此种知识的发展与研究新器械完全是相辅并进的;况且在物质的领域中,将来的进步又是难以限量的。 现在科学方法之应用极其广泛,犹如吾人所居住的世界广一样。虽然在物理学与化学界中有极显著的成功,但人类生活的范围也是不能与他界分离而独立的。并且论到其他的各种科学,例如历史的近代科学,心理学与社会学等,纵然它们本身不配,也主张与别的科学并驾齐驱。无论任何知识,要想脱离科学的征服欲而保持其独立,是不可能的,虽然有神圣不可侵犯条约的保证,也被历史所尊重,但如今却无情地被置之度外了。 在这样的时代里,显见从往昔所承袭的遗产,势必遭到严重的批评;其实有些人类的信念在试炼中已被粉碎无遗。实在来说,如果有任何社会机关或制度,以往苦为基础,必被多人藐视。因而依赖往
昔的制度,已被认为是一种假想,这假想对于该社会机关与制度并不是有益的,乃是反对的。既有许多的信念被人抛弃,以致人们有时以为一切的信念都必须抛弃。 如果这种态度被认为是正当的,那么基督教制度所遭遇有力的敌对的假想。比其他任何制度更甚。因为基督教制度乃以过去之权威为其根基的。现在吾人并不过问此种方法是否聪慧,抑或在历史上是否正确。无论如何,事实的本身是明显的,就是基督教历经世代,曾始终一贯的为其所宣布的真理,并不求诉于现代的经验,乃求诉远著于一千九百余年前的那本古书一一圣经。无怪乎如今这种声诉受到批评;因为圣经各卷的著者无疑是他们当代的人物,以现代的标准来评判他们对物质界的认识,势必为极粗俗而幼稚的。这样不可避免的问题势必发生一一古时之人的观念能否作为现代之人观念的标准;换言之,初世纪的宗教能否与廿世纪的科学相辅并立?不拘如何同答这问题,它也给近代教会指出一个严重的难题。有人说宗教与科学是完全分离的,其实若按正当的解释,二者是不可能发生冲突的。此种分离的企图(将于以下篇幅中可以见到)势必遭受到极严重的反对。但是,纵使这分离被认为正当,也并不是不劳而获的;因为把宗教与科学分开也是一个难题。其
实几世纪以来,宗教会产生无数的信念。在这些信念中,有些特别是在历史的范围内,以成为科学方法研究的对象。 另一方面正如科学家有时倾向于侵入哲学与宗教范围内的各种结论。例如,一百余年前或者是今日的诚实基督教被人问道:“假如历史确实证明在初世纪并无耶稣其人之存在及其受死,那末阁下的宗教将如何呢?”他将要毫不迟疑地同答:“我的宗教势必倾废”。但是研究耶稣是否生于初世纪犹太的事件,乃是--个科学问题;正如考察意大利或希腊的事件一样,都是属于科学历史的范围。换言之,不拘这些诚实的基督徒或正确或错误,智愚与否,在事实上他的宗教与科学所能涉及的信念有密切的关系。如果那些信念在表面上是属于宗教的,但其实是属于科学范围内的,那么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宗教信念呢?证明这事实的本身并非易事。纵然科学与宗教的问题变为从虚伪科学的附加物中解脱宗教,问题的严重性也并不因此稍灭。所以从各方面看来,所谈之问题于教会是极其严重的。基督教与近代文化有何关系?基督教在科学的世代中能被支持么?这个难题就是现代自由主义派所要解决的。他们容许科学反对基督教的几项特别教义——反对基督的位格和藉基督之死与复活而成功的救赎——新神学派的神学家
企图挽救某项宗教的普通原理,关于那些特别的教义认为仅是暂时的标记,却把这些普通原理认为是“基督教的本质”。但此种护教的方法,能否证实为有效,这是颇属疑问的。因为当护教者对仇敌放弃外围据点而退守至核心阵地时,恐怕要发现敌人已兵临城下了。近代唯物主义,(特别是在心理学范围内)在基督教的领域内是不满足占领较低的地位的,它乃是打算在人类生命中占领最高尚的地位。唯物主义反对自由主义派传道者所用的哲学的理想主义,正如他们为求妥协而丢弃的圣经教义一样。所以仅仅让步是不能避免理智上的斗争的。在今日理智的战场上是不能有妥协(无胜利)的和平的;二者之间必有一方面获胜。 其实以上我们所引用的比喻并不十分恰当。但是自由主义派的神学家屡次在敌人面前放弃基督教教义之后,所持守的亦完全不是基督教了,乃是与基督教完全相反的宗教,显明是属于其他的范围。更明显的看出,现代的人恐惧基督教之存在是毫无根据的,所以那些放弃“上帝之城”的防御线的人,无味的恐慌,而逃到仇敌所潜伏的自然宗教的平原地带,以致遭受轻易的牺牲。 自然派企图使科学与宗教和解,可能受到两种批评:(一)近代主义的自由派乃立于非基督教立场;(二)这主义也是不合乎
科学。现在吾人站在基督教的立场来批评自由主义派。吾人高兴地指出,虽然现代自由主义曾随时随地引用基督教传统名词,但是与基督教不同,乃是属于一种完全迥异的宗教,我们说自由主义派企图挽救基督教;反而言之,在本书中偶然可见与科学领生冲突的,并不是新约的基督教,乃是现代自由派教会所设想的基督教,并且唯有上帝之城的防御线能抵挡近代不信派的攻击。然而我们所最关切的是这难题的另一方面;主要的就是自由派图使基督教与现代科学和解,这样实在废弃了基督教所有的特点,如此在本质上所遗留的,不过是在基督教尚未来到世界以前空而无定的宗教热情而已。为欲免除一切可能受到科学攻击基督教的事,企图以仇敌所极欢喜的“让步”来贿赂,护教者确实已放弃了他当初所欲拥护的。显然可见,在人生的许多部门中,有的最难拥护的事件,是最值得拥护的事件。 本书所论的自由主义派,主张现代教会恢复非基督教或基督教以前的宗教生活方式。吾人特别关心此点,请读者不可误会。“非基督教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有时含侮辱之意,但我们的用意并不在此。例如苏格拉底(Socrates)并不是基督徒,歌特(Goethe)也不是,然而吾人对彼等尚且十分尊敬。他们虽然无限地超乎
常人之上;但在天堂里最小的比他们远大,在天堂里最小的所以为大)并不是由于自己的优越性,乃是由于神赐的特权,这特权使他们谦卑而并不是高傲。 无论如何,现在所发生的严重问题是不容忽视的。如果教会的一切宣告活动,被在各方面占优势的自由主义所控制,那么吾人相信基督教将要从世上被毁灭,福音恐亦将发出其最后之悲呜。如果这样。 吾人所研讨的乃是教会所要处理的重要问题,比较所有传道方法的问题更为重要。根本问题就是所要传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无疑有许多人不耐心地拒绝讨论这个问题,并且他们已坚定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以为不需要再有人提起。例如敬虔派就是属于这一等的人,他们说:“为拥护圣经而起之辩论有何必要?圣经岂不是神的话么?其本身即为确实的真理,这真理岂不是因辩护而模糊的么?如果科学与圣经发生冲突,那么对于科学岂不是更不利的么!”对到此点,吾人表示最高之尊敬,因为吾人相信他们在主要的观点上是正确的;他们用直接的与容易的方法来得到确信的结论,而别人为独藉理智的争辩方能得到结论。但吾人当然不能希望彼等敬虔派对本书所辩论的发生兴趣。 另外有一等漠不关心的人比以前更多。那些人用相反的方法曾坚定地解决了这问题。如果这本小
书落在他们的手中必被抛弃,不过认为是另一种拥护“已经丧失的信仰”的企图而已。他们将要说“谁能相信地球是平的;还有人为基督教的神迹,赎罪等而争论”。他们说:“无论情形怎样,这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落伍现象而已,此外并没有什么”。 这样结束问题,不拘正确与否,在表面上他们诚然是根据一个不完全的见解。并且也是由于他们对于现代科学成绩评价太高。科学的研究确有许多成就,已如前述;在多方面已产生一个新的世界。但是关于此种现象的另一方面也是不可忽视的。现今的世界,在某些方面比较我们的祖先所住的世界表示惊人的进步;可是在另一方面,却彰显可悲的退化。人生物质界的进步固然是彰明昭著,但在精神界的损失却也是相当严重,或者在艺术界这种损失尤为清楚。在人类生活外部的景况中,虽然产生了伟大的革命,但如今尚存的诗人很少歌颂革命中的成就;当代的社会对之感到默然无声,那些画家,音乐家以及大雕刻家犹如昨日黄花,已成过去。现在存留的艺术大部份是模仿的,即或所模做的亦多属异怪之类。纵使对往昔光荣的欣赏也逐渐消失,在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教育的影响下,所关心的早有物质丰富的享受。韦尔斯(H.G.Wel1s)所著之“
世界史纲”轻蔑地否认了一切人类生活的崇高领域,是一本最摩登的著作。 在文学与艺术界这样空前的衰颓是一个普遍现象的明证。就是人格范围缩小的一个例子,这种运动在近代是正在进行中。现代社会的整个发展,是大大地倾向于个人自由范围的被限制。在社会主义内此种趋势特别显著;在社会主义的国家里,尽量缩小个人的选择权的范围。劳动与娱乐在社会主义政府下是完全按规定的,个人的自由是根本谈不到的。但是纵然在极端憎恶社会主义的国家里,如今也表现此同样的趋势。当大多数人表决某一政权对人民有福利时,那么这政权却即刻要被压迫各个人服从。近代的立法机关似乎时时忘记,虽然社会福祉是好的,但强迫地使福祉实现在社会中是坏的。换言之,功利主义逐渐地显出其逻辑的结论;人为要促进物质上的优越,对于自由的伟大原理却残忍地置之于九霄云外。结果是感到人生的极度乏味,人格只能在个人能选择的范围内发展。此种范围在现代的国家中已逐渐地,坚强地缩小了。这种趋势在教育界特别明显。教育之目的乃在产生大多数人之最大幸福,但是大多数人之幸福系由于大多数人来决定。因此有人说特殊教育必须废止,父母为其子女对于学校的选择权必须停止而由政府行使。政府藉着现有之
制度执行职权,所以儿童即被放在心理专家的管理之下,这些心理学专家对于人生的高尚领域(属灵的)毫无所知,”他们也设法阻止学生得到这种高尚的知识。这种结果,在美国稍被盎格鲁撒克逊的个人主义之残余所阻滞,但时势之兆头对此“犹豫”立场的支持都是不祥的。当自由的基本原则丧失之时,诚然自己被置于危险之境地。在十九世纪中叶,功利主义虽然一时被视为纯学术问题,对于人类日常生活毫无影响。但此种行为已被证实为欺诈。纵然从前以生活不受官僚统治之约束而夸耀于世的美国,也有这样倾向功利主义的趋势,向着使一切高尚希望丧失的功利主 义猛进。 这种趋势的表现根容易见到。例如在美国尼布拉斯加州(Nelbraska)正在实行一项法律,就是在本州内任何公私学校,除了英文以外,别种语言一律禁止教授,直等到学童在本地教育监督考试之下,读完第八年级时方准学习。此种方法就是现代集体主义,处理一切有关纯粹心智发展上绝对必要之学问的方法。尼布拉斯加以及行使同样律法的州民心理,将永远被政府的权势所束缚而不得发展。 这似乎是非教化主义(Obscurantism)已达其最低深度,仍有更深之可能。当一九二二年选举日,在奥瑞冈州(Oregon)
由公民投票通过了一条法律,就是全州儿童必须加入公立学校,教会学校或私立学校,就是说最重要的低年级必须完全废止。如果这种心理得势,法律简直就会扩展到其他的州,结果就是极端的破坏了一切真教育。如果有人考虑到美国各处的公立学校的性质一一其唯物主义,其使任何支持心智努力的沮丧,对其实验心理学的,危险的以及所谓伪科学的狂热,他就为全国人民的前途而恐惧,因为在这种社会中没有方法能以逃避这有害于人灵性的制度。但是此项律法的原则及其极端的倾向,较之其立即而来的结果更为严重。公立学校制度的本身对于国民的益处固然非浅。但如果公立学校制度想继续有益于社会,那么只有时时给私立学校以绝对自由竞争的可能,这样就能保持公立学校制度的健全。如果公共学校制度能使一切羡慕读书的人都能受到自由教育(免费读书),这诚然是现代值得注意与有益的成就;但是如果教育变成专利品,那么教育就成为专制政治最有力的工具。中世纪的思想自由是受“天主教异端裁判局”(Inquisition)攻击的;但是近代的方法更为活跃。不顾父母的意念,置未成熟的儿童之生活于政府所委派的专家管理之下,强迫他们进入毫无人类高尚志愿,而且灌输以今日的唯物主义思想的公
立学校,这样吾人难以看到微未自由存在之可能。此种暴政利用专制教育毁灭人类灵性的工具,诚然比以往的残暴君主专制更加危险,因为古时的暴君虽以刀剑与火焰为其兵器,但他对于人的思想多少还给以自由。上帝允许人类有一复兴机会的来到,并且自由主义在其完全衰亡之前可以再度恢复。在我们的国家内(著者自称)关于教育的与社会的种种难题,不拘得到何种解决,在世界上都仍然可以看到可悲的现象。今日的伟人稀少或可说没有,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在个人生活的领域内,已有一普遍的紧缩现象;物质界的进步与灵性的衰颓相辅并行。 世界的情形如此,吾人应在近代主义(Modernism)与传统主义(Traditionalism)自由主义(Liberalism)与保守主义(Conservatism)之间毫无成见地加以选择。由于现代人生之可悲缺欠,诚然一种宗教不能因其新奇而被接受,或因其古旧而加以非难。反而言之,人类之情形是这样,甚或有人发问,谁使古人如此伟大,又谁使今人如此渺小?又有人要问,在现代生活的物质进步中,吾人是否得全世界而失灵魂?吾人将永远非难功利主义的卑贱生活么?或者还有一些秘诀(恢复早已丧失的)来恢复人类往日的光荣呢?
这个秘诀木书著者将要在基督教中发现,但所谓基督教,决不是现在自由主义派教会所信仰的宗教,乃是神恩典的信息,这真正的福音几乎为现代所遗忘,犹如在中世纪被人遣忘一样。但是到了神的时候,在新宗教改革时期,福音会再度将真光与自由带给人类。这信息到底是什么?如何说明此项信息,只有藉与其他相对比与排除的方法,方能看出一切定义的解释。为要阐明在教会中极占优势的自由主义与基督教的对比,吾人不仅被消极的或好辩论的宗旨所激动;反而言之,我们乃是藉着表示基督教不是什么,盼望能指出基督教到底是什么。这样,人类得被领导脱离儒弱无用的原则,而再依赖上帝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