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毕,当我在门口与会众握手招呼时,一个身段颇高的女孩子匆匆走过,低声对我说:
“今天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要到但牧师家里,电话可以拨到那去。”
“好的。”
“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叫我知道是你来的电话。”
“花地玛。”
她走了。我立刻想到她也许就是打电话给我的无名氏。我几乎想追上前去。但米利暗带着提摩太来了。
“我们可以再与你谈一次话吗?”她问。
“我希望你们二人能同来。”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
我们安排了次日下午五时会面。
最后与我打招呼的是毛礼士和他的母亲。她双手握住我的右手,一边说话,一边不断地向我鞠躬。
“她说谢谢你。”毛礼士解释说。
“问问她今天晚上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这位妇人想了一下,然后毛礼士把她的回答转述出来:
“她说她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你说爱可以在婚后才进来那一点。还有是那歌剧中的妇人所说的一句话:‘二十五年来我与他厮守在一起如果那不是爱是什么呢?-”
我看着这细小的老年妇人,和她那饱经风霜的结实身体,并那对灵活的眼睛和满有皱纹的脸――我禁不住伸出双臂来搂了她一下。
她居然记得住那句对白,我得到无限的安慰。如果她――语言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的她,也听懂了说什么,那么,我敢说其他的人也该听得明白了。
背景不同?那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以犹太民族为背景,发生在苏联的故事,写成一出美国现代歌剧中的一句对白,能感动一个在非洲乡下长大、年近古稀的寡妇,那么,全世界的人心应该都是一样的。其所不同的地方只是在表面。最深之处都是一颗赤裸裸的肉心,在跳动着渴想、恐惧和希望的旋律。
当我进到但以理牧师的家里时,桌子上已摆好了餐具,准备用晚餐。但以理仍在礼拜堂的院子里,与他一些会友谈话。以斯帖和一个帮工的女孩子则在厨房里。以斯帖出来招呼我,叫我坐在餐桌旁的一个座位上。
“晚餐快预备好了。”
“你刚才不是在礼拜堂聚会吗?”
“当然是的。”
显而易见的,她老早便先把晚餐预备好了。我想,她必然是一个有条不紊的家庭主妇。
大约十分钟以后,她将一大碗滚热的面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端进来一大碟肉片,配着鸡蛋和蕃茄。桌子正中一个大玻璃盅则盛满切成小块的杂果――有香蕉、菠萝、木瓜、橙子、西印度柚,作为餐后精美甜点。
“你喜欢喝茶还是咖啡?”
“茶好。谢谢!我还有点紧张,我怕喝了咖啡会睡不着。”
我们在桌子两边相对坐着。桌子上方的一个位子是留给但以理的。
“演讲一定很费力。”以斯帖客气地说。
“演讲并不如何费力,倒是散会以后的谈话要花精神。”
我们静静地坐了几分钟。
“但以理呢?”
“他还在外面与会友谈话。”
“他不知道晚餐已预备好了吗?”
“他知道的。”
又是一阵沉默,桌面上仍腾着食物的热气。
“你不能叫他吗?”
“没有用的。他若不说完便不会来的。”
我们在那里等着。
“你讲得很好。”以斯帖说,大概想换一换话题。
“你的先生翻译得真好。我觉得在精神上完全与他一致,好象只有一个人在发言一样。我觉得我的讲章被他一传译,变得更好了。”
“他还算不错。”
我们之间又沉默下来。她将那碗热面捧进厨房去。
她再出来的时候,我说,"辛苦你啦!又因为我在这里,使你觉得不自在。”
她竭力抑制不让眼泪流出来。最后把持了自己。
“我很爱但以理。”她说。”可是,他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我不怕操劳,但我必须对一天的时间有所计划,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做事却常常是出于当时的冲动。他是一个好牧师,教友都喜欢他。但我怕他们也可能因他人好而占他的便宜。”
“你们两人才干不同,但也可能用来相辅相成。”
“也许有这可能。但是,我们不知道如何使我们二人的才干配合得恰到好处。我们没有把球丢在对方手中,而是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抛。结果都掉在地上,没有人拾起来。”
但以理仍旧没有回来。我钦佩以斯帖的自制力,没有露出她的不耐烦来。
“让我出去叫他。”我说。
她耸耸肩,苦笑一下,但没有阻止我。
但以理在礼拜堂和牧师住宅之间的院子里站着。被一群人所包围着,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我对他说:
“但以理,我有几句话想对他们说,你替我翻译好吗?”
他微笑地同意。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我说,"你们正在与他谈话的这个人很累了。他的肚子也空了。在他家里,他的妻子坐着流泪,因为食物要冷却了。此外,他们还有一个客人也是又累又饿了,因为他今天晚上曾在一间礼拜堂讲道”
最后一句话被他们的笑声和道歉声掩盖了。不到一分钟,人群全散了。
“你可以那样做,"当我们向他家里走去时,但以理说:“但若由我说出来,他们会置之不理的。”
“你有没有试过呢?”
我们进到屋子里,在桌旁坐下。以斯帖将熟食再从厨房里捧出来。但以理作谢饭祷告。电话铃随即响了起来,但以理象被蜜蜂螫了一下,立刻跳起来。
我也同时站了起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下去。一面对以斯帖说:
“你去听电话。告诉对方说,你的先生正在吃晚饭,问他好不好等一下再回电话给他。或者问他有什么话要留下。”
她很快便回来。”是一个男人打来的。他说他只是想问候你而已。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我们开始一起用膳。
“事情常常都是这样的。”以斯帖说,"我们一坐下吃饭便有电话来,但以理每餐都要离座四五次。”
“但以理,如果你这样继续下去,一定会生病的。以斯帖,你有保护他的责任。”
“只要他肯让我这样做。”
“但以理,你不是你教会里的听差,你是牧人。”
电话铃又响了。我看得出但以理在尽最大努力勉强自己不起来。我向以斯帖点点头。她去听电话。
她起身以后,但以理说:
“现在你晓得为什么我们把你安排在旅店里吧!”
“是的,我明白。可是,你必须找寻一个解决的办法。这种生活方式对你的时间和体力的应用都是不妥当的。”
以斯帖回来了。”有人的母亲病了,"她说。”但并不严重。我可以明天早上去看她。我写下了她的地址。”
“老实说,以斯帖,你也不应该去接电话。你应该在教会里找一个人来,在规定的时间内帮你听电话。”
“问题不单在电话上,登门造访的人也是一个问题。随时都有人来找他。”
“我想不出第二个办法。你必须告诉人们在你所规定的时间内来找他,同时,把你会客的时间写在一张纸条上贴在门口。”
但以理说:“我们非洲人不会明白这一套的。他们会认为我太不客气了,违反了我们世代相传的规矩。”
“我的弟兄,如果你到德国去参观任何一间地方教会,我敢说那里的牧师也有和你一式一样的难处。但问题是你要服从传统的习俗呢还是服从属天的召命。你听过那管理灯塔的人的故事吧!他的责任是经常加油,使灯塔昼夜常亮。这样,经过的船只看见这灯塔便能安全渡过海峡。附近村子里的人来向管理灯塔的人讨油。他们说只要一点儿点灯的油便行了。他是一位好好先生,来者不拒。这样,一点一点的,他把所储存的油都送了给人。一天,油用完了,灯也熄灭了。结果,有一艘船触礁而沉。他的好心造成许多人的死亡。”
“你说的不错。”但以理说,"我就是不会拒绝人。”
“如果你这样继续下去,不仅你的教会工作会受损害,就是你的婚姻也会有问题。”
“我知道我们必须从头开始。我们所要加工的是左边的那个角――甘苦共尝,步伐一致。”
“每天早上,我们只要有十五分钟在一起不受打扰就好了。”以斯帖说,"可是我们毫无计划,忙忙乱乱便开始一天的生活。我从不知道他在那一天内要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们没有一定的时间进餐。这对我们的孩子们也很不便。”
有人在门外敲门。他们二人都以询问的目光向着我。
“那个女孩子在厨房里做什么?”我问。
“她等着洗碗碟。”
敲门声再响了起来。
“叫那女孩子到门口告诉他明天再来――”
“但必须在九时以前来。”但以理插嘴说。
不多久那女孩子回来了。
“他怎样说呢?”
“他说他明天会再来。”
“唉!"但以理摇头说,"这样长久下去,他们会不了解的。”
“如果你一直不试试看,他们当然不会明白。以斯帖要的早上十五分钟的时间有如一天的舵。不要忘记:如果你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好的表现,则会比一百次婚姻讲座更有效。”
但以理回答说:“让我告诉你,我们二人必须经常提醒自己我们是夫妻,如果只靠我们对爱情的感受,我们的婚姻必然早已触礁了。”
“尽管事实上我们彼此相爱,还得常常这样提醒自己。”以斯帖插嘴道。”我很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
“并不是尽管你们彼此相爱还要互相提醒,"我说。”乃是正因为你们彼此相爱,才必须时常提醒自己是夫妻。”
“婚姻维护爱情的观念为一般欧美人士所接纳吗?”但以理问。
当非洲人开始问我这一类的问题时,我通常都有点怕。
“完全不。”我毫不隐瞒地说。”今日的欧美,婚姻的三角形可以说都解体了。婚姻与爱情分开;爱情与性关系脱节;性关系与婚姻也各自独立。”
“他们怎样把性关系和婚姻分开呢?”
“他们说爱是一切。只要你‘爱-他或她,不管你结婚或不结婚,你可以随时随地与你所爱的人发生肉体关系。”
“这种思想的错处在那里呢?”
“这种思想是不现实的。他们没有脚踏实地的看这个世界。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不受控制的野火会毁灭森林原野;照样,不负责任的爱也会成为不合人道的魔鬼的工具。苏维埃共和国里曾一次实验无拘无束的爱。但这种实验失败了。爱情需要婚姻去维护,就如火需要炉子的约束才能有益于人一样。”
“然而,我怎能对我的会众解释这一点呢?”
“只有一个方法:借着上帝的爱。神自己是爱。这便是神的儿子舍弃k的自由和权柄的原因。k降卑自己,接受约束和限制。上帝成为人,‘爱成了肉身。”
“可是,这样说来,只有相信上帝道成肉身的人才能帮助别人的婚姻问题。”
“就最深一层的意思来说,这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知道上帝存在于我和我所爱者之间。除非我们能够在配偶的身上看见上帝的存在,我们便不会好好地对待我们的配偶。”
但以理沉思片刻。
“人们在西方又如何把爱情与性分开呢?”
“当然有好几种意见。有一种思想主张**不需要爱情,这种人讥笑爱情为空谈。他们说:‘性生活是为了寻欢作乐,不是为了爱。谈情说爱只使性生活受约束。性生活是为了当时的欢乐。当男女**时,只有心头不必负责任,不必顾虑后果才能尽欢-可是,但以理兄,我并不是以一个西方人的身份来你们这里讲演,我是以相信道成肉身的基督徒身份而来的。”
“我晓得。否则,我便不会请你来了。"但以理诚恳地说,"但你是不是说,你所传的信息在今天的欧美比在非洲更不受欢迎呢?”
“一点不错。无论谁在传扬三角形的婚姻观时,不管在任何文化背景之下,他就象旷野里孤独的人声。”
“可是,旧约圣经中不也包含一些园地式的婚姻观念吗?”以斯帖问。”例如,以男性为中心,离婚只是男人的权利,多妻制度和生养众多的观念等。”
“以斯帖,我认为那是一种过渡时期。”我答道。”我想当时的男女听见这节经文的信息时,以色列的文化已在一种进步的过程中。所以,后来才**了‘园地婚姻-的观念。例如,当主耶稣在新约中引用这节经文时,k清清楚楚地用来反对离婚,而且赞成一夫一妻制。”
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但以理摆出阿拉伯酋长般的姿态向他的妻子挥手,叫她去听电话。"我要让我的园子服事我一下。”他开玩笑地说。
以斯帖顺顺服服地站了起来,上到但以理的办公室去听电话。她笑着回来对我说:“这次是你的。”
我想也不想,就象先前但以理一样跳了起来。但以理哈哈大笑。我却难为情地僵在那里,发觉我居然打了自己的嘴巴。
“我们原谅你,"但以理温和地说。”第一,你除了留下一点甜品没有吃完以外,算是吃过啦!第二,你明明在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我拿起了听筒。
“是花地玛吗?”
“是的。”
“请问你是不是昨天打过两次电话给我的那位呢?”
“不错。”
“那么,最少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比较容易为你祷告。”
“你在为我祷告吗?”
“是的。”
“为什么呢?”
“那是我唯一可能帮助你的方法。在人力而言,我是图穷力尽了。此外,你要求我为你祷告过一次。”
没有声息。
“你今天晚上又来过教会吗?”
“是的。”
“还是没有请假来的吗?”
“没有。”
“你听见我在讲词里提及你所用的帐篷的比方吗?”
“我听见的。我也读了你所给我的经文,那实在是为我而写的:‘我的帐篷毁坏,我的绳索折断-都折断了,牧师。我听了你今天晚上的演讲以后,我知道我的绳索都断了。你所说的一点也不错。”
“你指什么呢?”
“你说避孕是爱情的碍石。”
“是的。我一直在猜想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还没有解决。问题就在这里,他或者以为他已解决了这问题。但在我来说,并没有解决。最初他叫我注意卵子成熟期,并用月历来计算安全期。但这没有用,我怀孕了。他叫我堕胎。”
“你听从了他?”
“当然。现在,他要我每天清早吃一粒避孕丸。那是说,三个星期吃避孕药,一个星期流血。我一点快感也没有。特别是我服了避孕丸以后,我的感觉几乎是麻木的。”
“许多服食避孕丸的女人都这样说。”
“牧师,避孕是不对的吗?”
好一个问题!"你晓得,花地玛,那完全要看帐篷是破烂的呢还是完整的。如果那帐篷是完整的,夫妻二人便可彼此信任地共同讨论。为了某些理由,他们可能决定不要孩子,或暂缓生第二个孩子。然后,他们会同意采用什么方法和药物,通常是有医生的辅导。他们二人可以坦白告诉对方自己的感觉如何。即使出乎意料之外妻子怀了孕,也不致造成悲剧。因为帐篷即是完整的,里面便也有可以容纳孩子的地方。人人都需要一个地方,婴儿也不例外。但如果帐篷是破烂的,或者失去了一根支柱,雨点进来,那么,一切都会不同了。”
“我很明白这一切。我十分怕再怀孕。因为那样他会再一次强迫我堕胎。正如你所说的,如果三角形少了一个角,其他两个角便没有用。又如圣经所说,‘无人支搭我的帐篷-”
“花地玛,在电话上诉苦无济于事,如果你想改变情势,你必须带你的丈夫来见我,好让我与他谈话。”
“绝对不可能。”
“不管如何,你试一试。”
“他自己一个人来呢,还是两个人同来呢?”
“随便他。”
“他现在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谈下去。再见,牧师,谢谢你!”
我回到餐桌旁时,把花地玛的事情约略对他们说了一下,希望他们可能给予帮助。
“他对待她简直有如奴隶。”以斯帖忿忿不平地说。
“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但以理接着说:“男人绝对为主的事实深深地扎根在非洲的文化里。”
“以斯帖,但以理。”我说。”可是,我觉得难为情的是,与花地玛同居的男人并不是非洲人,而是一个欧洲人。这不是文化的问题,这是圣经所谓人心诡诈的问题。”
他们不再说什么。我们很敏感,因我尴尬的表情而觉得不安。
“但以理,告诉我,如果她决意离开他自谋生计,有可能吗?”
“在我们这城里可以说不可能。园地式的婚姻观念在我们当中还很重。独身女人几乎没有立足的余地。”
“那么,她是完全在他掌握之下了。当她与这男子私奔时,她的父母已与她脱离关系。没有别人会再娶她,因为她已不是**。独自谋生又无可能。她说得不错,没有人为她支搭帐篷。”
“无论如何,她必须离开他。”但以理说。”也许她可以搬到亲戚或朋友家里暂住一个时期。不过,假如她曾与他正式结婚的话,又当怎样行呢?你有时会劝人离婚吗?”
“医生会劝他的病人找死吗?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便会尽量为他的病人努力。同样,只要那对夫妇的婚姻尚有一点生命的气息时,我也会为他们尽力图谋挽救。可是,有些婚姻使你不能不承认是无法挽救的。”
“我想到有些夫妇的爱是完全死去的。”但以理说。”他们早已不发生肉体上的关系,夫妇所剩下的只是你所谓三角形的顶端――他们是正式结婚的。其余一切则已不复存在。他们可能仍然住在一起,但早已貌合神离,各走极端。只是他们尚没有离婚。这种情形延续多年。在我看来,这样的婚姻是死的。可是,耶稣说:‘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但问题是:最初他们的婚姻是不是上帝所配合的呢?”
“你会毫不迟疑地为离婚的人证婚吗?”
“并非毫不迟疑,而是诸多考虑。可是,在某些情况之下,我还是会为他们证婚的。不过,我只为那负咎的一方证婚。”
“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如果一个人在婚姻失败时,说他是完全无辜的,把错处百分之百推在对方身上,那么,我可以预言他若再次结婚,也会失败。”
“但有些人的确是无辜的,比方说,丈夫成了酒鬼。”
“是的。不过在这表面的无辜之下,还有更深一层的罪咎,在这深一层的平面上,人所面对的不是他的配偶,而是神。这深一层的罪咎,通常都与婚姻之所以成为不幸的婚姻有关。只有当一个人在这深一层的平面上对付清楚时,我才会考虑为他证婚。”
“花地玛是无辜的吗?”
“她的父母当然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其次是这个男人。但在上帝面前,她并非无辜的。”
“你想你有什么办法帮助她吗?”
“除非她清楚认识她也是一个罪人,我根本没有办法帮助她。”
关于这个问题,只有但以理和我两个人在谈论。以斯帖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当我们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睡着了。
“我的园子睡着了。”但以理开玩笑地说。
“她不是你的园子,她是与你同居一室的人。或者说是你帐篷里的伴侣。你自己也该休息了。你可以送我回旅店去吗?”
我在旅馆办事处的柜面上取我房间的钥匙时,值班员交给我一封信。是我太太寄来的。我上到房间,坐下来读她的信。
“我多么想念你,但愿此刻能与你相对倾谈。过去一年来聚少离多。我相信今年也从未有过一个星期,是我们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共渡的。不是赶办一些事情,便是准备行程,就是没有时间好好地过日子。
今天下午,我看见座立在对面山头的一间房屋沐浴在落日的余辉里。所有的窗户都反射着一片金黄色的光芒,使我几乎不能张眼。
我在想,当我们静静地敞开灵魂的窗户,让基督在其上反射出来时,情景便有如现在一样。我又在想,当我们的身心灵完全合一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形,就好象置身天上乐境一般。由于我尝过这种喜乐,内心便有这种渴望。它给我带来充分的力量,使我能够应付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需求。
这种完全合一的经验在你上次出门和这次出门之间没有体验到。我的心日益沉重,使我几乎担当不了。这便是我在你这次离家之际觉得难受的原因。
所以,当你工作时,请记住这些与我心灵分不开的热望和渴想也在你的工作中。它们是一种燔祭,使你在工作时能结出更丰盛的果子,不但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妻子。
我写这封信,并不是想埋怨,不过想你和我分担心灵的重负而已。对我来说,向你倾吐以后,心里便觉得轻松许多,使我能以继续生活下去。
你常常都耐心地听我倾诉。为此,我要谢谢你。现在我可以继续向前迈进了。巴不得礼拜六早日到来,使我可以与你重聚。”
我在今天晚上演讲时岂非说过:“世界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婚姻使我们谦卑。人若想得着谦卑的美德,最好的办法便是结婚。”
一阵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要把闹钟关掉。那时才发觉铃声是从电话机里发出来的。
我亮了灯。是凌晨二时。我拿起听筒。值夜班的职员因唤醒了我在道歉。
“客厅里有一男一女说一定要见你。”
我想会不会是花地玛和她的"丈夫"呢?我请那职员等五分钟以后才叫他们上来,让我先有机会穿好衣服。
我见过许多漂亮的非洲女孩子,但没有一个比得上花地玛。高个子,身材窈窕,穿着长及脚踝的非洲长袍。走起路来优雅而高贵。外表整洁端庄。项链、耳环、手镯都曾经过一番选择,把她眉目清秀的面孔衬托得更富风情。棕色的大眸子含着一份隐忧。
与她同来的男子穿着做工时穿的裤子,有些地方已破烂,且沾满了油渍。他的衬衣垂在腰间,没有套进裤子里去。他不修边幅,指甲满藏污垢,金发碧眼。
花地玛介绍过他以后,因他们的深夜造访而连连道歉。她说他们来以前曾辩驳许久,僵持到凌晨一点半,最后他才让步答应与她同来见我。
“如果我们不即刻来,他可能又改变主意。”
“没有关系,花地玛,我很高兴你们能来。”我又对那男子说:“先生,我特别高兴你与花地玛一同来,可见你对她的关怀。先生,贵姓?”
“叫他约翰。”花地玛说。”这并不是他本来的名字。但英文名是约翰。”
约翰一屁股倒在一张靠椅上,伸直两腿,双手交叉在胸前,面露敌意。这是意料得到的事。当然,他有点怕我,并怀疑我是支持花地玛的。这情形真尴尬,因为我私下里不能不承认我确实是同情花地玛的。
“你必然对我心怀顾忌。”――没有反应。
“大概你以为花地玛曾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但她并没有。"――没有回答。
“她说你好好的照顾她。她对你心怀感激,特别是你供她上学这一层。我也看得出你买漂亮的衣饰给她。”
他耸一耸肩。
花地玛说:“约翰,你委实对我很好。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很感激你,也很爱你,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直不举行婚礼。”
“又是那一套。”他叹了一声,头也不抬一抬。”我们要那张纸头干吗?在我的国家里,有多少男女没有结婚证书也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反之,又有多少人虽然有那张纸头却生活得并不愉快。使你快乐的并不是那一纸证书。”
“可是,我遇见朋友们的时候总觉得难为情。我不知道对他们说些什么才好。我是结了婚呢,还是没有?”
“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是我的一部分。假如你爱我,你必须爱我的朋友。――以我来说,要紧的不是那张纸头,而是请结婚喜酒。我欢喜有一个象样的婚筵,请三四百客人来喝喜酒。”
他摊开双手,吃惊不小。”三四百来宾!"他叫道。”我告诉你,如果我们当真有一天要结婚,我也会采取最简单的仪式。只有我们两个人,加上必需的证人,在婚姻登记处办手续就行了。”
“可是,在我们这里,人人都以为我的丈夫是见不得人的,不知道我们偷偷摸摸在搞什么鬼。我要人家晓得我的丈夫是顶有面子的。我受不了一个小小的婚礼,那会丑死人。”
一阵沉寂。
“约翰,我的印象是,"我小心地说,"你已走了一步。但你没有完全留意到它将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走了哪一步?”他没好声气地说。但我反而有点高兴,因为他最少已开始对我说话。
“即是把花地玛带进你家中住。你晓得,如果在此地拣选一个女孩子作妻子,或作准妻子,你并不可能漠视其他一切,只拣选这个人。你拣选她,也得接纳她的教育,习俗,她的嗜好和爱恶。简言之,接纳她的文化。从我们刚才短短的谈话里,我看出你可能只是爱她本人,她的美丽,她的人格。但你的爱并没有包括接纳她的文化。”
“我爱她。”他以顽强的声调辩护说。
“我明白。可是,真正的爱是爱她而同时接纳她的背景和文化。盛大的婚筵是这里的文化之一。如果你想与这里的一个女孩子结婚,你便必须接纳这个事实。还有,只有勉强接受这事实并不够,你还得真正喜悦它。”
他再缄其口。我的印象是这些思想对他都是新的。
“你想想看,"我继续说。”婚姻是一个担子,一种责任。即使在普通的情形下也是如此。文化习俗的不同,成了额外的重负,有如百上加斤。造成这些婚姻破裂的原因是:男女双方没有完全接纳彼此不同的文化。这种情形开始时可能只是一些琐碎的事,例如对食物的爱恶,或烹调的不同。但结果,可能整个人生观也背道而驰。”
“所有这一类的婚姻都必然会失败的吗?”花地玛想要知道。
“不一定。”我说。”但如果他们成功的话,通常因为二人曾在他们打算建立家庭的地方住了相当长的时期。
“然而,不幸得很,这情形是十分罕有的。如果一个非洲学生与一个欧洲女孩子或美国女孩子结婚,而他是在她的国家里认识她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到过非洲。这样的婚姻几乎是注定会失败的。因为尽管她居心善良,愿意学习,还是没有办法适应环境。”
“她简直是穿了窄裤子跨大步――太不自量力了。”约翰打趣说。说完自己大笑起来。他好象比较自然了。我为此高兴,所以我也大胆说:“你们二人也可能正往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
“我们二人相爱。”约翰固执地说。他好象一个怕人的把玩具夺走的孩子。
“是的。不过,婚姻并不单单包括爱情,正如我今天晚上在礼拜堂讲过的。它不但是风花雪月,也包括繁琐的家务,碗碟和尿布。”
“尿布!"约翰翘起嘴,表示出厌恶的神态。
“你不喜欢孩子吗?”
他摇摇头。
“你呢?花地玛!”
“我顶喜欢孩子。多多益善。”
“你看,这又是你们意见不同的另一个例子。”我说,"而且这件事关系相当重大,约翰,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在这里长住下去吗?”
“我在政府里有一份工作。不过一年以后合同便会期满。”
“以后呢?”
“我不知道。我可能到别的地方去。――或南美洲,或日本!”
花地玛呼吸紧张起来。
“我相信你会带花地玛一道去!”
“你凭什么理由这样想呢?”
“因为你说你是属于没有结婚证书而生活愉快那一类的丈夫。如果一个人真正幸福,他便不会放弃这幸福。”
他耸耸肩。花地玛这时再也不能缄默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合同一年后期满。我一直以为你打算在我们这里长住下去。”
约翰忽然站了起来。
“再见。我们必须走啦。已经不早了――或者说,已是清早了。”
“我只想多说一句话。”我答腔,拉了他的手,正视他的眼睛。”约翰,为了花地玛的缘故,请你早作决定。如果你想带她去,那么告诉她,好让她也作个决定。如果你不打算带她去,想在合同期满以后便分手,那么也好告诉她,让她想想是否愿意继续与你同居。我并不是为你们出主意。我只是请求你们不要捉迷藏,而要早作决定。”
“谢谢你!"他冷淡地说。
“你们住得远吗?”我这样问只是想缓和紧张的空气。
“不远。过了那条河便是了。”
然后,他走了出去。花地玛无精打彩地跟在后面,瞧也不瞧我一眼。
我回到床上,但睡意全消,思潮起伏。脑子里老转着这些人的影子:花地玛和约翰,米利暗与提摩太,毛礼士和他母亲,但以理和以斯帖――还有我自己的太太。
我起来,叫茶房送一份早点到我的房里来。然后我重读妻的来信,为什么她不写一封比较有勉励性的信来呢?”我多么想念你,但愿此刻能与你相对倾谈――"我们岂不是常常促膝谈心吗?而且,我们这一次只是短别而已。真的那么难受吗?
我想看看书,但脑子里老转着妻的影子。
为什么她写这样的一封信呢?她要我安慰她吧,我想。为什么我那么失望呢?我觉得她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在这里的工作,有那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有那么多的人们是我爱莫能助的。
既然我觉得她不了解我,我便不能安慰她,我想。既然她得不着安慰,她便不能了解我。苦恼的循环。
“你常常都耐心地听我倾诉,为此,我要谢谢你"我曾耐心听她倾诉吗?真的吗?最少她在诉说。她所做的岂非花地玛和约翰做不到的吗?――提摩太和米利暗也不能――甚至但以理和以斯帖也不能。对了,这种想法鼓舞了我。我们仍可以在我们的帐篷内谈心,即使这帐篷偶然有松驰的时候。
我翻开圣经读诗篇第二十七篇。我一字一句地把它吸进去――就象在饮新鲜而凉快的清水。
"虽有军兵安营攻击我,我的心也不害怕,因为k把我藏在k帐幕的隐密处。”
这些话在此以前一向没有对我起过什么作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如今,忽然之间,象鸣雷一样激动我的。
k的帐幕,我在想。是神的帐幕,而不是我的帐幕。我们是在k帐幕里面,k的帐幕永不松驰。
早餐以后,电话铃响了。又是花地玛。
“你在什么地方打电话来呢?”
“在家里。”
“为什么今天没有上学呢?”
“他说我今天早上应多睡一点。他十分体贴我――他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我。”
“他是不是把门锁上呢?”
“是的。他妒忌心很强,妒忌不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吗?”
“是某种爱的表现。是占有欲十分强的爱,不是成熟的爱。成熟的爱是有信心的,是肯让对方有充分自由的。”
“你认为他对我不够信心吗?”
“你觉得如何?”
她避而不答,转换了话题。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是我想知道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他那么衣冠不整的来见人。我怀疑他连手也没有洗过,才那么脏。你有时会因他不修边幅的样子而觉得不舒服吗?”
“会的。但我认为爱应该可能克服这一点。我爱他,他也爱我。”
她象掉在水里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我想,难道今天大清早的谈话还没有使她醒悟过来吗?
“是的,花地玛,也许是的。但当你们彼此说-我爱你-的时候,两个人脑子里的想法并不相同,他所想的是性生活,你所想的是结婚,区别便在这里。你们并不是在支搭帐篷。你们都有一根竹竿,最少你的想法是如此――爱情。然而,他把他的一根竹竿放在右边,你却把你的一根放在左边。这样,帐篷永远支搭不起来。”
“你认为他对将来的计划如何?”
“他不想作任何决定,这便使你的处境为难。”
“你看他在合同期满以后会丢弃我吗?”
显然她没有摸着他话里的意思,真使人难以相信!我想,最低限度我可以帮助她看出事情的真相。
“你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勉强他和你结婚,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离开你。”
她默不作声。
“坦白地说,我几乎希望他离开你,你与他老缠在一起不会有幸福的。”
当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它简直象刀子一样刺着她。
“可是,他若离开我什么都完了。所剩下的只是一片深渊,我到那里去好呢?”
到神的帐幕里去,我想。我多么愿意引领她进入神的帐幕里!我多么愿意在刺伤她以后能给她治疗。
她哭了起来,而且泣不成声。
“牧师,再见。”她说。
“花地玛,"我叫道:“请读诗篇第二十七篇,里面有话对你说。”
但我不知道她在挂断电话以前是不是听见了这话。
米利暗与提摩太那天下午来得很迟,差不多五点半才到。他们说提摩太不能抽身早点来。
“那么,"我说,"我们必须开门见山地谈话了,因为毛礼士很快便会来接我到教会去。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值得耽心的是:你们二人之间彼此无法坦白倾谈。提摩太在没有与我谈话以前根本不晓得米利暗几岁,也不知道你读了多少书,或者你一个月赚多少钱。事实上,我比他还晓得你的情形多些。这是怎么搞的呢?”
“我们来这里以前曾作一次短短的谈话。”米利暗说,"我们也是想单刀直入地把事情弄清。”
是米利暗作答,很有意思。
“我们从肉体关系那一角进入三角形里面。”她继续说。接着是短时间的沉寂。我知道她鼓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得出那句话。我欢喜她的坦白。"我告诉过你,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如果我们不订婚,便不能会面。但订婚以后四个礼拜,我们竟发生了肉体的关系。”
“这与你们不能坦白倾谈有什么关系呢?”
“有很大关系。因为这种性的需要成了我们约会的主要理由,成了我们见面的主要事情。我们知道我们每次相会,至终一定是**。我们心里只想着这件事,其他一切都成为次要的了。”
“提摩太,米利暗,现在你们必须向我说清楚。你们说,照你们的规矩,若不订婚便不能相会。那么,在订婚期间发生性关系是不是合乎你们的习俗呢?”
“啊,"提摩太尴尬地笑着说,"你知道我们是属于年青和一代。我们今天的青年人不再那么古板。我们代表进步的一群,我们不再那么拘泥于传统的约束。”
“这就是了。”我说:“只要你们的传统与你们的私意相合时,你们便说是‘非洲人。因此便毫不迟疑地与几乎不相识的人订婚。但当你们的风俗习惯与你们的私欲相背时,你们便忽然把传统丢得一干二净,变得‘摩登-、‘新派-起来。德文有一句俗语说:有人想在厚薄不等的木板上钻一个孔,他总是拣了最薄的一处着手。我说得太严厉了吧?”
“只管严厉好了!"米利暗说。”但愿我们的父母曾这么严厉地告诫我们。他们从不作声,只是私下怀疑而已。”
“好吧!那么便让我严厉一些。最初你们说:‘在我们的社会里,青年男女是不可能相会的。除非订了婚,否则一起谈话也不能-然后,顷刻间,不管民情风俗如何严格,你们竟有可能一起睡觉了。为什么找机会谈话那么困难,在一起睡觉反而容易呢?”
他们低头望着地板。最后,米利暗说:
“那也不是容易啊!惟一可能的地方是在私家车里面。”
“那确实是唯一的地方。”提摩太说。”她家里管教很严,我家里也是一样。”
“然而,不管他们怎样严厉,你们还是找到一个地方。”我说。”如果你们真的想要,那么,没有订婚还是可以找到谈话地方的。”
“可是,牧师,"提摩太说:“我并不后悔。我不大同意你昨天讲词内所说的一点,即婚姻以外的性关系会毁灭爱情,会使爱情转为憎恨。最少我们的情形不是如此,它只有加深我们相爱的心,十分美妙。”
我看着米利暗。她握住提摩太的手,好象不愿使他难过。然后低声说:
“或者你觉得如此,但我的感受却不同。”
“不同?”提摩太好象觉得十分意外,"有什么不对劲吗?”
“一切都不对劲:地方不对,时间太匆促,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老是害怕被人看见。私家车毕竟与帐篷不同,没有安全感。”
提摩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象天塌下来了。
米利暗继续说:“还有,虽然我们诸加防范,我还是常常担心怀孕。这并不能说是十分美妙的事。”
“我说过你可以服避孕丸。”
“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去向医生要避孕丸?我还没有摩登到那个地步。”
“我说让我体外排精。但你又不喜欢。”
“我要你去买橡皮套,但你说不好意思到药房去买。”
“因为药房里的售货员通常都是女子。还有,橡皮套多数是人家玩**用的。米利暗,我不能把你当作**看待。”
“提摩太,我不是责怪你,"米利暗极温柔地说,同时将提摩太的手握得更紧些。”我不过想说那并不是顶美妙的事。”
“但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呢?”
“我以为你有这需要。如果我说出来,你可能会失望。又或者开始怀疑我不爱你。”
提摩太又叹了一口气。他们沉默了好一会。
我蓄意不插嘴。我因看见他们已开始坦白交谈,赤诚相向而高兴。于是我说:
“现在你们二人可以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继续谈谈。我相信你们自己可以得着解答。不过,你们刚才提到的种种烦闷经验,多少与你们感到是否深深相爱的疑问有关。”
“我们怎样晓得我们是真诚相爱呢?”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电话铃响了。接线员说毛礼士已经在下面。
“今天晚上我会在我的讲词内答复这个问题。”我这样应许他们。
提摩太与米利暗刚离开,毛礼士便来了。我再一次被他的仪表所吸引。他走路的姿态就和他说话的样子一模一样――肯定却毫不在乎的样子。我与他谈话的时候,注意到他很聪明,但从不故意透露他的锋芒。抑有进者,他的个性也好象有若干矛盾的成份存在。一方面,他有雄健的男子气概,另方面却又好象毫无办法的样子;他有成人的表达技能,却时常带着孩子气的傻笑。
“你把你母亲留在那里?”
“她坐在车子里面等着。我告诉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说她反正不明白我们的谈话。你记得我的问题‘如何结交女朋友-吗?”
“毛礼士,交女朋友真的那么难吗?就象你平常做人一样。不要故作有趣,不要矫柔做作。只要表示你对她有兴趣。问问她有什么爱好。看看她的喜恶如何,欢喜看那一类的书籍,或问问她在学校时学的是什么。她家里有几个人。看看你与她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兴趣。发现以后便可以谈谈那些事情。”
“听你说来,就好象易如反掌。”
“喂,毛礼士,你说你今年三十四岁,你从未有过女朋友吗?”
“有过一个,而且还打算和她结婚。”
“后来为什么又告吹了呢?”
“我送她到医生那里作体格检查。医生说她已不是**。”
“为了这个原因你便不要她吗?”
“是的。”
“她后来的情形怎样呢?”
“我不知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毛礼士,前天晚上,你带我参观‘红灯区。试想,如果你那个女朋友正在那里过着**的生涯又如何呢?你可能已迫她走上那条命运的舛途。就是你极力想维护你的母亲免于跌进去的那个深坑。”
毛礼士不作声。
“我觉得愤愤不平的是双重道德标准:女孩子必须保持贞操;男人则必须发泄**。多么不合逻辑,多么不公平!”
“然而,你不认为人在结婚以前应有些性经验吗?你不能毫无经验便结婚的。”
“其实,毛礼士,每个人进入婚姻之门时都可说是没有经验的。因为你晓得,人人都是不同的。所以两个人加起来则变成加倍的不同。结果,这些婚前的性经验不但不能有益于夫妇俩,反而会成为他们爱情的碍石。人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便是天真无邪地叩婚姻之门,否则只有带着歪曲不正确的经验进去。对不起,我们应该动身了吧!六点半要开始聚会。”
当我们下楼梯的时候,毛礼士问。
“你认为青年人们那么难以相信婚前的性关系‘有损无益’,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只有在他们有了正确的经验以后,才能体验到以前的不对。”
“这样,你不认为婚前性关系是由于**冲动所使然吧?”
“我认为基本上并不是**的问题。他们所需要的是有一个他们所佩服的人对他们说话,使他们相信他或她所说的都是真理,虽然他们自己没有经验过。这一点是他们需要的,就是接纳一件自己尚未能用事实去证明的真理,只有当他们有这种信心时,他们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受骗,而是跟从向导向着一个更高的目标迈进。”
我们到了汽车上。毛礼士的母亲亲切而有礼地向我招呼。
“问问她对三角形的意见如何。”在礼拜堂的路上我对毛礼士说。
毛礼士的母亲,施拉,作了一个长篇演说。当她说的时候,毛礼士一直在微笑,然后把意思为我归纳起来。
“她并不把它比作三角形。她所想的是我们这里常用的三脚凳,只要三只脚都存在,不管长短是不是一样,地面是不是平坦,便不会颠簸,也不会翻倒。但如果除掉了其中一只脚,你坐下去,便会翻倒在地上。”
“你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毛礼士。告诉她我十分喜欢她的比喻。问问她是不是认为多妻制也可比作一张三脚矮凳。”
他传译了。下面是她的答复:
“她说一夫多妻的婚姻常常都会颠簸的。它使你倒在地上。她宁愿死也不作人家的妾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