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不但藏纳这一 类的东西,还收受我从科学方面得来而远没有遗忘的 东西。 它们藏在另一比较深奥的地方;实在,并不 是个地方。 这些东西不是单纯的印象,而是我保留 的知识。 文学是什么? 雄辩学是什么? 问题可分 几种? 这些观念在我记忆中,和一样宝物的印象在 我记忆中,绝对不同。 一个声音震动我的耳鼓,就 留一个印象。 为了这个印象,声音虽已过去,我还 能仿佛听到。 一种散布在空中的香气,碰到我的嗅 官,就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个印象。 为了这个印 象,我想起来,我就可以仿佛闻到。 一种食物,进 了我的口胃,人家就尝不到它的滋味,可是在我记忆 中,可以找到它的遗迹。 一样东西,同我们的肢体 接触之后,虽已远飏,我们的记忆还能提起它。 知 识在我们的记忆中,并不这样。 那些东西的本身, 不进我们的记忆;神速地进去的,不过是它们的影象 。 它们在里头,各有它的位置。 神妙的记忆,不费 吹灰之力,可以找见它们。
我听得人家说:我们 论一样东西,问题可分三种:它存在么? 它是什么 ? 它是怎样的? 音字我认识,音的印象我也认识。 它们经过空气,发出一种声音,然后化为乌有。 可 是音字代表的东西,我的感官却摸不清。 我只在我 的灵性里能找到它们。 我在我记忆里收藏的,不是 它们的象,而就是它们。
它们怎样进入我的内心 ? 假使可能的话,请它们告诉我。 我遍查我身上的 各种门户,我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眼要说:“假 使它们是有颜色的,我们一定会指出的。” 耳要说 :“假使它们是有响声的,我们一定会提供的。” 鼻要说:“假使它们是有气味的,我是会自动说出的 。” 感官要说“假使它们不是物质的,我怎能摸触 它们;假使我不摸触它们,我怎能报导它们?”
那么,它们究竟怎样进入了我的记忆? 我不知道。 我认识它们,我的认识不是从他人来的,而是由我的 理智来的。 我在我的理智里,认识它们,确定它们 的真实性。 我把它们存在那里,俾得随意提用。 在 我认识它们以前,它们已在那边,可是还没有进入我 记忆的领域。 那么,它们在哪里? 怎样当人家把它 们向我提出的时候,我已认识它们,而会喊道:“是 ,是,这是真的!” 这样看来,它们早已藏在我的 记忆中,埋没在记忆的一角深处,不经发掘,我是不 会想起的。
根据上面的分析,这一类的真理既没 有什么影象,那么我们认识的,不是它们的影象,而 是它们的本身。 那么,认识它们,就在整理零乱地 分散在记忆中的各单位,务使它们与我们一度接触之 后,将来听到我们的招呼,就得应声而出。
所以 学习认识,就在发掘和整理沦没在记忆中的这类观念 。 可是假使我疏于训练,短期时间,它们又会弄得 一团糟,甚至失踪。 那么,我们又当下一番苦工: 予以搜求整理。 在拉丁语里,思想是从搜集来的。 实在思想就是一种搜集的工作;不过思想专对理智的 搜集工作而言。
记忆里还包容着无数关于数量的 定律。 这些定律一定不是从五官,进入我们的脑海 的:因为这些见解,是没有色,没有声,没有气味, 没有滋味的,又是不可摸触的。 当人家同我谈那些 问题的时候,我很清晰地听见他们用以表明各字的声 音:可是字是字,物、字和它表明的东西,不可混为 一物。 字,为了它们或是希腊文,或是拉丁文的分 别,而有不同的音;可是那些定律是无所谓拉丁的, 或希腊的。 它们绝对不是一种语言的私有物。 我看 见过专家们划的,细如蛛丝的线。 但是数学的线, 不是肉眼报告我那些线的影象。 数学的线的认识, 就在我们的内心,并且用不着去想一种宝物。 我的 五官使我认识被数的数;可是数数的数另是一种;它 们不是第一种的影象,它们绝对存在。 读我的书而 笑我的人,是不认识它们的人,随他去笑吧! 我对 他的笑只有表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