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拥有自己的历史,一个人同样也拥有自己的历史,比如人的成长﹑体验﹑家庭﹑朋友和故乡。每一种体验都和有关的历史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大的历史板块。历史就是个人和他所在共同体的产物。学习历史不是要罗列过去的历史事件,而是要考虑这些事件和现在之间的关系以及它所具备的意义。对犹太人来说,历史就是对现在的挑战和对未来的发问。
举例来说,犹太人的教科书中不会单纯记录犹太人怎样遭法西斯屠杀,而是要设问:如果你自己在当时的情况下会怎样对应?学生们会被要求参考先人写的各种关于集中营生活的文章,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根据情况不同,有的人如果有从集中营中幸存下来亲戚朋友,可以与他们进行座谈,听一下最真实的体验。
学生们通过这样的学习,更能直观地认识历史,从中进行反省和看到未来的方向。法西斯德国的罪恶再不可饶恕,也要和德国人民建立友好的关系,这就犹太人对历史采取的归纳法的态度。从失败中,能认清善与恶,正面事物和负面事物,并进行区别。犹太人最忌讳的就是无视事实,对所有的事物都做一刀切式的规定。
反过来看,日本的历史教育方法是什么样子呢?比如说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态度,日本学校是怎样对孩子们进行教育的呢?无非就是“战争是一种罪恶;战争是由日本发起的;发动战争的是东条内阁,所以他是元凶,是罪人;我们不能再重演以前的历史了。”
以上的结论作为一个普通的命题是正确的。认定战争是一种“恶”在伦理上也是正确的。但是,战争的全部责任都在日本吗?这在论法(逻辑)上有一点牵强,因为日本一个国家不可能演变一场战争。教科书上讲“只有日本走军国主义路线”,实际上,当时的世界各国不是都在走军国主义路线吗?我认为日本的学校忽略了对当时世界上众多情形的分析。
对于东条英机,日本国民也是习惯称之为战犯。要知道,将东条英机和他的六名幕僚定为战犯的并不是日本法庭。按照迄今通用的国际法,没有战胜国在敌国投降后还追究其战争责任的先例。无论是日清﹑日朝战争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国都没有裁定战败国政府的责任。
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麦克阿瑟视东条首相为希特勒,并将其定罪。确实,作为发动战争的责任者,他应该受到指责。但是,即使要追究他的责任,也应该由日本的法庭来裁定。在极东审判中,作为法官之一的印度代表帕鲁就批评这次审判为国际法上的越权行为,是非法的,并反对麦克阿瑟的傀儡法官做出的判决。
日本没有对上述的事实进行认定就在书中宣扬美国主张的所谓正义。让人们认识到战争是一种恶行和传达一个事实是有区别的。如果结论正确,即使在裁定的过程中出现事实不清楚的情况也说得过去。
战后三十年,日本遭遇石油危机时,突然有了这种说法:“实际上是因为英美两国要切断我们的石油供给线,我们为了国家存亡,才加入那次太平洋战争的。”这种辩解已经为时已晚。日本的和平和繁荣是依存于海外供给的石油资源上。这一点一定要尽早教给学生,并且传达给民众。如果这样做了,我们的人民就会培养出和现在不同的消费方式和生活态度,以及对国家安全和防卫的意识。
俗话说,胜者为王。按这个说法,无论是日本还是美国取得胜利,只要胜利了就是正义的。这就是盘踞在日本人心中的“以成败论英雄”的思想在作祟。我们用日美间的贸易均衡问题来举例,当美国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日本施加压力:“开放你们的电力公司!”日本就会惊慌失措地先行自我保护。这就充分表现出了日本人心理的弱点。虽然说先下手为强,但如果措施不当,日本人就会失去自主性。
这种脆弱的自主性和日本人历史性的欠缺不无关系。“你来自何处,就归往何处。现在,还有谁挡着你的路吗?”这是《塔木德经》上的一句话,如果日本人能够理解它,并不断地磨练自己,就能进一步加强对自己的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