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英格兰的时候,有一次去拜访几位朋友,他们住在乡下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们有一所古色古香的老宅,里面充满各种美物。但屋里的东西怎么也比不上户外的景色更令人赏心悦目:宽阔的草地上,草皮平滑柔软;花园里,金莲、百合、紫罗兰以及一簇一簇的玫瑰竞相开放;花园中还有喷泉,水花亮白如银。不过水离爬满忍冬的凉棚很近,蝴蝶扇翅经过的时候,得非常小心。否则,水花冷不丁就会把它们美丽的翅膀浇得透湿。
在屋外,还有各种可爱的动物:赛狗、长耳狗、巴儿狗,还有稀有的纯白小猫、羽毛鲜艳的鹦鹉、银色的雉鸟、歌声动听的金丝雀。但在这个快乐的地方,就在凉棚的下面,孤零零地挂着一只绿色大鸟笼,里面站着一只丑陋的灰色猫头鹰。它是我平生所见样子最凶、脾气最暴的老家伙。我尽着最大的努力想与它交朋友,但白废工夫,它从不给我好脸色。有一天,我递给它一块蛋糕,它竟咬住我的手指,使劲咬到出血。我对女主人说:“你干吗还留着那个凶恶的老东西?”
我注意到,我的朋友回答我的话时,脸上露出了悲伤之情:“我们留着它,只是为了米妮的缘故。这是她的宠物。”
我从未听说过她的小米妮,就问她,于是她跟我道出了原委。
米妮是个温顺可爱的小女孩,她爱上帝所造的每一个人、每一种动物。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和每一种动物也都喜欢她。莽汉在她面前会变得文雅;暴徒在她左右会变得友善;她可以直接走近劣马,靠近猛犬,亲近恶猫;它们在她面前都变得安静温顺,我想,除了疯牛和抱蛋的母鸡,没有任何东西能抵制她那爱的方式。
有一天夜里,米妮躺在她的小床上,她还没睡着,正听着夏夜的雨声。这时,她听见有奇怪的扑腾的翅膀与烟囱摩擦的声音,于是她便喊保姆:“比蒂!那是什么奇怪的声音?”
比蒂听了一会儿,说:“没事儿,一只离群的白嘴鸦罢了。它已飞远了,快睡吧,宝贝!”
米妮努力想睡着,像一个乖女孩那样;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那声音,这一次好像是有东西扑打着翅膀,直接从壁炉下来,然后进到了房间里!米妮又喊比蒂,但比蒂累了,睡着了,喊不醒。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米妮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她不是胆小鬼。那鸟此时似乎也已经安静下来了。不一会儿,米妮便睡着了,在梦中,她看见一大群的白嘴鸦从上空慢慢飞过,漆黑的翅膀把天空染得墨黑。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醒了。一睁开眼,首先进入她视线的,是一只巨大的灰色猫头鹰,正落在床脚那头的横杆上,用它那溜圆的大眼睛正瞪着她。她起身时,它并没有飞走,只是竖了竖羽毛,发出一声:“呼!”(who:“谁”的意思)米妮以前从没见过猫头鹰,但她不害怕,而是愉快地回答它:“问得好!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你这个眼睛溜圆的奇怪家伙?”
然后,米妮叫醒了比蒂,她一见猫头鹰,吓坏了,赶紧把男管家叫了过来。他抓住猫头鹰,把它放进一只笼子里。
这只怪鸟对谁都脾气很坏,只有对米妮例外。它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另眼相待,因此,大家都把它叫做“米妮的宠物”。谁也不会对她的特权有任何争议。它会从米妮的手里吃食,却从不啄她;它还会落在她肩膀上,让她带着它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有时候,它会静静地待在她面前,看她做功课。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活像个学识渊博的教授。可不一会儿,它就眼皮一翻一翻,呼呼地睡着了。
米妮越来越喜欢她的这只宠物,尽管它有点严肃而又不近人情。她从开始就给它起了一个有趣的名字———“老慧眼”,并一直这样叫它。
入冬以后,米妮病倒了,后来病情越来越重,她的朋友们都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了。可爱的小米妮并不因为死感到遗憾,因为她爱上帝创造的每一个人和每一种动物,也爱上帝。当上帝召她到他那里去时,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在她离世的前一天,她将所有的宠物都送给了哥哥姐姐们,但对她妈妈说:“请你照顾可怜的‘老慧眼’,因为我走了之后,没人会爱它。”
猫头鹰十分怀念米妮。不管听见谁走过来,它都会叫一声:“呼!”如果发现来人不是它的朋友,它就会羽毛倒竖,好像自己受了侮辱似的。它变得一天比一天凶,最后谁也受不了它,只是看在米妮的份上,才把它留了下来。
我再一次见到这只老猫头鹰的时候,它正圆睁怒目,嘶嘶有声。我明白它此时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我为它而心痛,但被它啄伤的手指也隐隐作痛。我不敢冒险靠得太近,告诉它,我为它有多么难过。当我现在想起它来,我一点也不责怪它,只是可怜它。我总在心里这样叫着:“可怜的老慧眼!”
小读者们,如果你们对小动物们好,它们也会对你好;如果你们对它们凶,它们也会对你们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