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奥秘

第二十五章 画中的奥秘

孩子们跟着吉瓦特医生进城之后，达尼直接去了医院。 他被带到一个大屋子里，屋里面全是跟他差不多大、不能正常行走的孩子。 一位看起来相当疲惫的护士照顾着他们。 达尼一看到这些孩子们，就觉得他们需要一些鼓励，也需要一些快乐。 于是，他拄着小熊拐杖给他们表演袋鼠跳。 他的努力太成功了，不到一个小时，达尼就跟每个人都成了朋友。 小白猫被放在厨房的一个篮子里，可以在探视时间里进入病房。

安妮特到达这里后，却没有达尼那么开心。 年轻、美丽又快乐的吉瓦特夫人和善地迎接她，把她带到顶层给她预备的房间里。 吉瓦特夫人出去之后，安妮特就跑到窗边向外看。 她看到的只有房子、街道上泥泞的雪和灰暗阴沉的天空。 她看了一会儿，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想念家乡一望无际的白雪、纯净的雪峰和晴朗的天空。

吉瓦特夫人半个小时后来看她的时候，安妮特仍在床上哭泣着。 夫人什么也没有说，悄悄出了门，再次进来的时候，手中抱着小婴儿克莱尔，把她放在安妮特的床边。 这一下真是太好了。 5分钟之后，安妮特已经坐了起来，小克莱尔在她腿上嘻嘻哈哈地笑着扭动着身体。 安妮特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安妮特在吉瓦特先生家的生活，忙碌而且快乐。 早晨，她帮吉瓦特太太做家务，也帮忙照看孩子；下午的时候，她陪在达尼身边；晚上，她就学习、做功课。 吉瓦特家的孩子们并不是一直都很乖，对她也不是一直都很好，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吉瓦特夫人经常需要过来维持秩序。 虽然安妮特有的时候对他们感到愤怒和不耐烦，但是她努力记住奶奶在读圣经的时候告诉她的话。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在马克不好好穿靴子的时候，在伊薇特把牛奶洒得到处都是的时候，在吉恩·保罗跑出去在泥泞中摔倒的时候，安妮特都会拼命地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渐渐地，耶稣在她心中的爱让她有耐心、和善而且不自私，她发现自己能够温柔地讲话，也能够控制住脾气。

达尼住院一周之后才动了手术。 他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觉得又兴奋又激动，一点都不害怕地睡着了。 但是当他几个小时后醒来的时候，发觉床的一边高高地翘起，他的腿被大铁块吊着，疼得很厉害，他非常不开心。 他感觉很恶心，还发着高烧，大声叫着要安妮特。 当护士赶来看他，他因为没有见到安妮特而大喊大叫。

达尼整整一周都平躺在床上，腿吊着，感觉又烦躁又痛苦。 安妮特每天都过来陪他，给他读书，给他讲在大玻璃门外的湖中漂着的白帆船，努力使他忘记腿疼。 这一周过得痛苦难捱，云彩无精打采地低垂着，映在灰蒙蒙的湖面上，达尼在床上翻来滚去，烦躁不安。 他非常想让自己表现得勇敢一些，但做不到。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中，只有一样东西能够安慰达尼。 在他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下面写了一些达尼不认识的字。 当他厌倦了疼痛、厌倦了故事、厌倦了灰蒙蒙的湖，也厌倦了其他孩子的时候，就会看着那张图画。 他从来没有对那张画感到厌倦。

在那幅画里，主耶稣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们都紧紧地围绕着他，抬头仰望着他。 耶稣脚边的草上，坐着一个黑人孩子。 耶稣的膝盖上，坐着一个印度孩子。 耶稣朝着一个穿蓝衣服的小女孩张开双臂，来自中国和热带岛屿上的孩子偎依在他身上。

手术大约一周后，达尼和安妮特第一次聊起了这幅图画。 那是寂静又阴暗的一天，厚厚的云彩懒洋洋地垂向湖面。 天色早早地就暗下来了，灯也点亮了。 大部分孩子都睡着了，但是安妮特还坐在达尼身边。 过去这几天，她都离开得很晚，因为只要她不在，达尼就显得烦乱不宁。

现在，达尼躺在枕头上，双臂张开，伸向头顶。 他金黄色的头发全都梳向热得发烫的脑门后面，蓝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他已经特别特别累了，很想睡觉，但是腿疼让他睡不着。 于是，他转过头看着那幅下面写着字的图画。

“妮特，画上写的是什么？” 达尼突然问道。

“上面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 ’安妮特也正在看着那幅画。

“我知道这个故事，”达尼疲惫地说，“奶奶给我讲过。 这些是圣经里的孩子吗？”

“不，”安妮特说，“他们不是圣经里的孩子。 他们是世界各地的小孩子，有印度人、非洲人，那些小女孩儿可能是瑞士人。 所有的孩子都穿着民族服装，我觉得那些都是他们本国的装束。”

“为什么要这样呢？” 达尼问道。

“我想，这是说明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到耶稣面前来，而不仅仅是圣经中记载的孩子们。”

“怎么能到他面前呢？” 达尼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达尼，你只要说你愿意到主面前，然后你就可以去了。 我想耶稣也会像对圣经里的孩子一样，把你抱在他的手中，虽然你看不见他。”

“哦，”达尼说，“我明白了。 安妮特，我的腿疼得很厉害，我希望我能够睡着。”

他烦躁不安地哼叫了几声，胡乱挥动着双手。 安妮特把他的枕头拍平，给他喝了点水。 他疲倦地大声叹气，又枕到枕头上。

“给我唱首歌吧，”达尼要求。 安妮特不好意思让护士听到，就低声唱了起来：

愿我天父的手

在我入睡时祝福我……

在安妮特的歌声中，达尼闭上了双眼。

刚闭上眼睛，有些朦朦胧胧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张图画，但是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上面了，耶稣怀中是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儿，被太阳晒成浅黄色的头发乱蓬蓬的。 在男孩儿脚边的草地上放着一对拐杖，杖头上刻着小熊。

“那是我。” 达尼对自己说，非常开心，很快就睡着了。

在达尼睡着之后发生了几件事情。 首先，吉瓦特先生进来，把吊着他的腿的铁块取掉了一个。 其次，他退烧了。 第三，温暖的南风吹起，驱散了云雾，露出一片晴朗的天空。

达尼睡呀，睡呀，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醒过来时，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静静地躺着想了许久。 他感觉又凉爽又舒适，腿也不再疼了。 病房大大的玻璃门敞开着，达尼第一次能看见闪闪发光的蓝色湖水、湖那边薄雾笼罩的远山，还有被南风扫净的蓝天了。 一团团的絮状白云飘得满天都是，淘气的碎云彩在天上跃动。 这让达尼想到，当大雪融化番红花发芽吐绿之后，田野中到处奔跑的小山羊。

“我要好起来了。” 达尼自言自语地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爽甜美的空气。 门外吹来的微风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儿和暖暖的雨水味儿。 他闭上双眼，知道春天已经来了，心里猛然感觉到一阵极大的喜乐。 在他用力闻着、仔细听着的时候，一只鸟儿开始歌唱。 它全力歌唱着，好像是在吹响万物复苏的号角。

“春来了，啦啦啦，春来了！” 鸟儿欢唱着，“你就要好起来了，啦啦啦，你要好起来了！ ’

门打开了，安妮特欢快地走进了病房，身上带着风的温暖，脸颊也是红彤彤的。 她一般会在早饭后赶来看看他的情况。

“天气可真好！ 是不是，达尼？” 她大声说道。 “你看湖，湖那边的山，还有湖里的小船。”

达尼郑重其事地转头看着她。

“安妮特，我的小熊拐杖在哪儿？”

“在你后面的储物柜里。 怎么了？”

“你知道住在拐角房间的那个可怜小男孩儿吗？ 他可能很喜欢它们。 把拐杖送给他吧。”

“为什么，达尼？ 你自己也那么喜欢它们。”

“我知道。 但是我再也用不着了，我就要好了。 我又可以穿着普通靴子到处跑了。”

他说得很对。 他的确再也不需要它们了。 他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