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的人有福了
这个简朴的乡间,
被春天大肆鞣躏的雪崩刷洗。
大片岩石瓦砾的斜渡和阿帕肯尼的
泥沙石头造就了一片草地
在那里高地乡间的草从地表、
岩石和终冰的小湖聚光,
使太阳的致命光线
变成灰的食物,蜜蜂的饮水——
清心的活物蒙福地活在
神的面光之中。
然后,他们像我们一样堕落已久,
也无法注视神的面光而存活。
每个花开是一个胸膛
为所有瞎眼和摸索中的初生儿,
握住最终的视线:
透过这些通向荣耀的光辉
我们触摸到我们的道路。
在牧师和会众之间每星期都有拔河比赛,比赛起因于双方对来教会之人的观点互相冲突,而相互较劲的结果就呈现在崇拜的服事中,不但塑造了牧师讲道与祷告的内容,也影响到其手势和语气。
会众(特别是那些来到教会使自己与牧师服事保持接触的人)从人性与道德的观点来看自己,而看到有人性的需求要被满足,也有道德上的缺点要加以纠正。牧师对会众的看法则大不相同:从神学的观点来看会众,看到了一群罪人——是与神隔绝,需要在基督里重新被恢复的人。
这两个观点——从神学上对会众的了解,以及会众对自我的了解——几乎总是处于紧张状态。
把会众看作罪人
「罪人」这个词是一个神学上的称呼,这样的坚持是绝对必要的。这并不是道德主义者的审判,也不是把人类放在从天使到猿猴等级中的某个位置,评定他们是比较「好」或比较「坏」,而是指出人和神的关系,把人视为与神隔绝的。「罪人」意味人和神之间出了差错,在此情况下,人可能是邪恶的、不快乐的、既忧虑又贫穷;或者也可能是品德高尚、快乐而富裕的。这些都不是审判,神学上的事实是:人既未就近神,也未服事他。
那么,把一个人看作罪人,就不是把他或她看作是伪善、令人讨厌或邪恶的,大部分的罪人都非常温和有礼。称一个人为罪人,不是在责备其行为举止或道德操守,而是从神学的角度相信,关乎人最重要的事就是:赦免与恩典。
倘若牧师发现自己讨厌会众,并怒气冲冲地对这些人发表长篇大论,就表示牧师自己已不再把他们当作罪人,当作里面没有一点良善的罪人,而已私下用属天的属性如爱、能力、怜恤、喜乐来装饰会众了。但这些会众当然没有成熟到具备这些属性,也因此每次都令牧师失望。另一方面,倘若牧师郑重地把会众定义为和自己一样的罪人,就会有心理准备要分担会众的悲伤。缺点、痛苦、失败,并用充分的时间留意神在这片荒地上施行恩典的徵兆,然后为自己所发觉的事,扬声赞美。
了解到人是罪人,可使牧师的服事在不带怒气之下进行,当牧师放弃那不真实的,也就是非神学的假设时,积蓄的愤恨(长久威胁著牧师)就化于无形了。倘若会众是罪人,那么牧师就可以专心谈论神在耶稣基督里的作为,而毋需在一旁哀叹这些会众有多糟糕了。牧师已知道会众作不来,也接纳了这些人的败坏。要想想自己之所以委身当牧师,可不是为了要在人们的关怀中得安舒,更不是要把自己交托给这些像圣人般的行径的人。尼布尔(ReinholdNiebuhr)说:「信靠人的有祸了,就算他是个敬虔人,或者特别当他真是个敬虔人时。」牧师已然来到这群会众中间谈论耶稣基督,恩典就是在牧会中谈话和讲道的主题,「罪在哪里显多,恩典就更显多了。」(罗五2O)。
但是会众本身是不大可能会支持牧师的这项观点的,这些人通常以为每个人里面都有一个有待唤醒的神圣核心,在这前提下的人可不是保罗一派,而是爱默生一派,期待牧师能从道德主义、神秘主义或从知识上的努力来给予人们个别的帮助。会众不会同意罪就是其全部的特质,也不会渴望以得到赦免作为解决罪的良方,而是渴求丰盛的精神生活,好让自己可以略过恩典,走自己的路。当会众请求牧师相信他们并其内在的资源与无限可能时,其诉求常是高贵而真挚的。牧师很容易就会受感动,接纳会众这样的自我了解。但是这条路却非恩典之路,牧师一定不可以让步,一定要把这条路封闭。一旦不把人当作罪人来理解,则从那一刻起,神的道就不再与人相近了,而牧师服事所委身的,正是神的道。
如此从神学上把会众当作罪人来理解,会带来一个圆满的结果就是,牧师从不断发现这些人真是罪人的惊讶中获救了,而能留心潘霍华(Bonhoeffer)的训词:「作牧师的不应该抱怨会众,当然也不可以抱怨其他人,可是也别埋怨神。之所以托付这群会众给牧师,可不是为了要让其在神和人面前变成一个控告者。」因此并不是要拿「罪人」来当成咒诅兵工厂内的武器,而是要因此对恩典满怀期待。把反对罪当作牧师服事的惟一根基,可就太薄弱了。但是把人看作是罪人——是违背神的叛徒、未中标的之人、偏离正途者——才是牧师服事的根基,在此根基上服事就会大有喜乐,因为这是宣告神在耶稣基督里「为罪人」行了大事。
辨认罪的特殊形态
不过,牧师的服事并不单单是建立一个神学的观点而已,倘若牧师必须先是神学家才得以正确看待人,就必须让自己很快养成一种洞察力,认清罪被显出的特殊方式。对牧师而言,罪不单是一个神学标题,且会用特定的人性形态出现,呼求牧师作出特定的回应。用太过抽象的概念表达罪是非常危险的,罪不是单让我们从字汇上去研究人与神关系的失败,而是指一个人偏离了神的旨意。牧师处理的是「罪的故事」而不是「罪的定义」,牧师进入的是本地之中的个人世界,想办法要在每日生活的语言与意象中,建立起一个毫无矫饰的事实,亦即在牧师住家的方圆百里内,以及在其个人生活的日程表中,把基督徒的生命活出来。
因此无论从神学上去理解人是罪人有多麽必要,除非牧师找到罪介入个人生活的具体形态,否则就仍未预备开始牧师的服事。牧师坚持了解细节,并对于人究竟「怎样」成为罪人这件事很感兴趣,牧师所接受的前提是,人们就是罪人——倘若至今尚未接受这点的话,就无法传讲「十字架的愚拙」了。但是罪人有不同的呈现方式。当牧师可以辨认并分别出罪的诸多形态,然后去爱人、祷告、作见证、交谈,并传讲适合每个坐在教堂座位上的脸孔之恩典细节时,牧师服事的果效就大大加增了。
青少年时期的插曲
套用诗人约翰·贝里曼(JohnBerryman)的话,每个时代「都在新的层面上生病」了。这个世代生病的层面就是这世代经验罪的形态——是透过青少年时期的插曲而得。过去有一段时期,观念和生活形态是由成人世界发动,然后向下渗透到年轻人。现在的趋势则恰好相反:生活形态是在年轻人的阶段产生而向上推展的。流行服饰、发型、音乐、道德规范,都是由年轻人先采纳,再如传福音般地推动到成人世界,而成人世界似乎也乐于接受改变。年轻人的文化刚开始是一种时尚,然后增长为一种运动。今天年轻人文化的影响力一如法西斯主义者,将其理念和风格强加在每个人身上,不管你喜不喜欢。
此一观察结果有助于牧师架构对人的理解,现在有一股青少年经验向上传播至每一世代的不良风气,这种经验并不是在廿一岁生日那天就被处理掉而画下句点,乃是感染到上面几代的人。我们可以很普遍地看到三十几、四十几、五十几岁的成年人,不单接受年轻人文化的外在皮毛,而且实际地经验年轻人典型的情绪、困扰与问题。这些人正在经验青少年形态之下的生活,好像是作父亲的也犯了和儿子同样的罪。
在牧师的服事中对人有如此的理解,即可用下列两项青少年特徵加以举例说明。
无力感
第一个特徵是无力感,会众不觉得自己可以过很好的基督徒生活,而对信仰怀著歉意并充满防卫。
无力感是青少年生活的特徵。当一个人外在各方面,包括身体、情感、心理,都快速成长时,就自然没办法有其他能力了。生活不会慢下来让人可以有时闲好好去取得掌控的感觉。青少年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来掩饰这种感受:藉由自吹自擂的方式来掩饰,隐身于一群同侪之中,或发展出语言与服装的次文化,排除大世界而显出自己特殊的能力,藉以维持优势。这些方法千变万化,但是情况依旧:青少年不成熟,因此也无能为力,并对这样的无能颇有自知之明。
这正是牧师在教会中所要面对的,不管哪种年龄层都一样。会众觉得没办法作个好基督徒,这倒有点令人感到讶异,因为过去基督教会一直必须面对的是法利赛人——就是觉得自己是早就具备此一能力的人。今天的会众更多倾向于对自己身为基督徒而感到不安与惧怕。
外在的原因是,这个新世界改变得太快,使得大家都不可能在其中感到自在。成人和青少年一样,大约每星期都得面对一个新世界,而且觉得应付不来。当这个成年人进入教会,看著牧师,心想这个「神职人员」至少能掌握现况。牧师被视为一个有能力处理与神有关之事的人,且被塑造成专家的角色。这个过程似乎自然又天真,和青少年的无力感及接踵而至对能力的赞赏一样地自然天真。只不过,它更可能是一个古老的罪的新伪装——制造偶像的老把戏。神呼召人就近她,但人却转向比神还小的事物,制造一种宗教经验却规避神,并以没有能力面对真实的事作藉口。这些人开始觉得自己不但没有犯罪,而且已学得谦卑的美德。但从神学角度来看,却有偶像崇拜的味道。
有些牧师刻意采取一些步骤,把自我的形象调和成为神的代言人。其方法就是在句子结构中不时点缀一些亵渎的词句,加上引用花花公子杂志上的话。这其实是在对会众说:我和你们一样没有能力,千万不要把我看作圣人;不要拿我所行的当成你们生活的典范。但是牧师的服事不能光有弃权声明,还必须包含其他内容才行。
属保罗一派的有项技巧可用来处理这类无力感。保罗写信给以弗所教会说:[因此,我既听见你们信从主耶稣,亲爱众圣徒,就为你们不住地感谢神,祷告的时候,常提到你们。」(弗一15~16)假定以弗所教会和当今教会都有同样百分比的罪人(亦即百分之百),则倘若我们嫉妒保罗有这么一群让他可以写下如此感恩话语的会众,可就错了。我们应该要欣赏保罗能够仔细去看到神在这些人身上的作为。保罗细心留意恩典的记号,作为神的探员,要找出会众的光景以证明圣灵的确临到这些人。保罗知道这群会众是罪人,但却以满腔的热情来描述恩典并开启众人的眼目,让大家看到神在每个人生命中的作为——一「它向我们这信的人所显的能力」(弗一19)。
倘若牧师把无力感当作一种不幸的感觉,则自然会用心理学和道德上的方法,去除这种感觉。倘若把无力感当作罪的记号——即人面对神在基督里的可畏作为时,逃避了个人的责任;则牧师的回应会是:柔和亲切地杷永活真神呈现出来,把神在这个社区中活著的方式指出来。不论在哪一群会众中,每个星期所发生的勇气与恩典的例子都多到令人吃惊,牧师的辨识力,就是看到恩典在一个人身上运行的能力,可使那人与永活真神保持接触。
历史的健忘症
另一个已扩散到广大人口中的青少年特徵就是:缺乏历史感。青少年当然没有历史。虽然拥有童年,却无累积的经验可超越个人细节而产生一种历史感。这样的世界极其个人化,也极端仰赖经验。
结果是,青少年非常容易受骗上当。假设一个人进了优秀的学校,在训练有素的老师之下受教,便毫无迷信之虞。倘若更进一步假设充斥在学校之中,以事实为尚,以科学为导向的教育,已经增强了年轻人的心智,使得年轻人在证据和逻辑方面格外敏锐。但事实却不然,原因是年轻人对过去、先贤、传统都没有感觉,所以无从去下判断,也无法认清正确的价值观。或许这群年轻人知道不少历史事实,读过许多历史小说,却仍无法打从内心去感受历史。那不是「这群年轻人的」历史。其结果是,年轻人面对问题都是从表皮开始,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活著的传统中,这传统已找出一些问题的答案,而且有些步骤值得重复去作。
这种想法在青少年时期中是十分典型的,而且在某种范围内是被接纳的。今天奇怪的是,这种现象到成年期仍然没有改变,这种没有历史观的健忘症已成为成年人的特徵,这可以从人类第一次登陆月球的事上明显看出。当时每个人都陷入一股历史思考的热潮里,包括尼克森总统本人也相当轻率地宣布,这次登陆月球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天。这句话令其属灵指导人葛理翰?
(BillGraham)相当惊愕,因尼克森总统竟忘记基督的降生了。当同样这群人来到支委会,牧师就发现他们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属乎一个团体,这个团以其圣经、崇拜、顺服的形式,传达历经二十世纪的一种生命,而且还要继续传递到未来。
这样会众就会一直去留意细微末节,发现到无法分辨何为重要之事,而花钱去买一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包括物质和精神上的。会众一遍又一遍地听著相同的谎言,从来不会生气,只要简短几次练习,就可以被引导去拥抱各式各样的宗教承诺,从泛泛的道德主义,到神秘的招引亡魂之事。而其中没有一样是会众特别坚持的,但牧师也看不大出这些人有变聪明的迹象,例如培养出一种历史感,意识到自己是从古至今属神子民中的一分子,并且继续成长,超越易受新奇和幻想影响的青少年时期。
倘若牧师把这个现象解释为一种文化败坏的形态,就会变成一个卖弄学问的牧师,企图教导会众作个基督徒应该是怎样的,让会众的记忆回到过去。但这是不对的,因为基本上这并非是文化的现象,刚开始只是青少年的普遍特徵,但当延伸至基督徒成人世界时,就成了掩饰罪的诡计了(大多是不知不觉地)。这个罪就是:不要倚靠神,也不肯与邻舍互相倚赖,拒绝作神的子民;相反的,却坚持个人的自我可以被看成像神一样。在伊甸园里,人因决定不服从神的命令而要亲身经历,结果造成了一桩谋杀,在一句轻率却又极度孤单的问话:「我岂是看守我弟兄的?」,显示出那个世代既失去了历史感,也没有团体了。
以西结所牧养的会众,也是出类似的人组成的,这群会众因拒绝向神负责、向彼此负责,而失落了历史感。以西结的服事提供了一种洞察,让我们看到牧师回应的方式。当时以色列人的根已被切断了,且被逐出到外邦之地,旧有的礼仪和传统似乎早已毫无关联了。百姓很容易就屈从于异教环境的试探,每个人都想要靠一己之力成功,根据个人基本生活需求来造出一个宗教。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以西结不是去开办学校,教导历史,而是向百姓传讲新的生命,暴露其罪恶的天性,唤醒百姓的良知,好叫这些人愿意靠神的恩典被改变成一个新的族类。相对于古老东方(还有现代西方!)文化及经济概念,在神百姓圣约的生活中建立起一个基础,使每个人的神圣价值都受到保障,显明一条救恩之路,并应许一个美好的将来。以西结要求百姓把自己带进服事神和忠于神的个人关系中,这位神乃是将百姓从历世历代罪的锁链中释放出来,并赦免其罪,好让人重新开始,然后向其保证会有美好的生活与未来。人们被重新放进一个有历史的团体中。
无疑地,这个发展首先发生在先知自己的屋内(参结八1,十二9,十四1,二十1,廿四19),在那里,长老们和其他住在巴比伦殖民地的成员(参结卅三3O-33),聚集要听从神来的话,或得到对各种问题的建议。显然很多人只是肤浅地出于好奇而来,但先知以西结仍能从中找著一些回应其诉求、决定悔改并让神更新的人。结果是,过去这样的聚会,本来是为了维持并保存从古时流传至今的属灵器物,在被逐之地的绝望中试图抓住逝去的历史;但圣灵为生命带来新的期待和决心,一个新的团体便被建立了,带著活泼的历史感,并再次被赋予一个光明未来的异象(参结四十-四十八)。以西结看到会众中的问题不是对历史的无知,尽管会众在这方面的确无知。以西结敏锐地诊断出这些人的罪,并下了处方:先让会众服用「失落的历史」,接著再满有说服力地传讲恩典之道。
敏锐的神学眼光
虽然今天在牧师服事中遇到的人都是罪人,但是看起来却不像罪人,甚至有许多人言行举止更是不像罪人。从其外表和举手投足看来,反倒让人觉得很像令人激赏的年轻人,在致力找寻「认同」与「完整的自我」。这些特质看似纯真,其实却隐藏著罪的活动。牧师若能以敏锐的神学眼光,指出这些罪的活动,便能行在其蒙召要去作的事上,不偏不倚:在服事上以耶稣基督为中心,与人分享恩典与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