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生再怎么治疗处理,都没办法使高烧退下,像那样的身体,却仍然一天又一天活下去,我和先生二人都已界生命的极限状态了。所以我能体会到人能活过一天是何等的尊贵,而献上衷心的感谢。
「MISSION」这个英文字,不只是「传道」的意思,还含有「使命」的意思在内。平常「使命」有「功能」与「赋予任务」的含义,我想不仅仅如此,还有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必须「使」用那个人的生「命」来活着,度过每一天的含义。
我先生是以所剩微少的生理机能,使用从神所给子一天又一天的生命,拚命地完成每一天神所给他存活的使命,那副模样在我看来是十分尊贵、相当令人怜爱的。我才注意到,原来事实上,支撑着我度过每个日子的力量,竟然是「只要他存活着就好」。尽管对于我的呼唤,他完全没有响应也没关系。
经由这个,我了解到一件事,就是一个人不是由于他在社会上完成了重要的功能、从事有意义的工作,才有生存的价值。即使像我先生这个样子,自己不能做任何工作,甚至于不会说话,仍然拥有从神那儿所给予生命本身的价值存在。
十几年后,我应邀在博多的一个幼儿园创立四十五周年纪念演讲会上,分享我这个时候的体验。没想到,在那之后,我收到当时在会场听演讲一位女士的来信,信上写着:
「……本来我想要自杀,但是听到森本牧师的演讲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件事反而让我自己受到鼓励,我对山谷的人,也很清楚的说明这件事。
「各位!无论遭遇到怎么样的艰苦,都一定要活下去,因为生命就只有这么一条,一定要好好的使用这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没办法替换的生命,来度过惟有一次的人生。人不是因为有价值才生存的,是因为存活着才有价值,一定要把这有限的生命,尽全力地去存活,这是何等尊贵的事啊!」
我与先生就过着那样子,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很快的,一年半的岁月就这样流逝了。那时期,流质食物已经不能用管子灌入,而是利用去掉针头的针筒从鼻子里打进去喝的。
有一天,我与平时一样,要将牛奶注射进去时,我自以为我是握紧住针筒的,哪知却从手中掉到病床上,我马上俯身想去拾起来,却发觉到我的手没有力气,不能握住,手指的感觉已麻痹了,我的身体已经衰弱到完全没有感觉,我在内心喊叫着:
「主啊!我已经连针筒都无法拾起,连要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如果是祢的旨意,请召我先生回去祢那里,若不如此,请祢行神迹让我先生恢复健康吧。」
如今只剩下这两条路的任何一条,我已经被逼到尽头了,当晚,我先生就好像仍然在睡觉一般的去世了。
第二天早上,接到通加的孩子们和住在东京部内先生的弟弟们全都赶来了,可是长女一到病房却说了很奇怪的话:
「哎呀!妈妈呀!你说爸爸死了,我们赶紧来医院,可是你看,他还活着呢!」
「咦?」
被她这么一说,我回头一看病床,惊得快要吓破胆了,什么?我先生竟是一张看来挺精神的脸孔,睁着又大又黑的跟睛,正对着我们微笑着,虽然仍旧是不能说话,但确实是活着的。
「神啊!祢到底在开我什么玩笑?」我冲口就向神这么说,赶快跑去我先生病床边。
「啊!爸爸。」
我先生也对着我微微笑。先生现在已经瘦得皮包骨,憔悴的样子,跟我从汉城搭机带回日本时的模样,实在差异太大,赶到医院来探望的孩子们,很小声地问我:
「妈妈,这个人真的是爸爸吗?没有错吗?」
他们实在无法相信,才一年没见到的父亲,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起先不敢靠近病床,只是远远的望着而已。
先生在被宣告「死」之后,竟然让我们看到他健康时那么有元气的样子,神既然为我有了这么大的神迹,相信他今后一定会恢复得更快!
本性很单纯的我,心中燃起了那样的一缕希望,于是就全然安心了。
那一整天,孩子跟我先生说话时,他都微笑着「嗯,嗯,嗯」地点头响应着,当天是六年来,第一次和有元气的父亲交谈,最后大家都很高兴地回家去。我也完全放下心来,过去所累积的疲倦,一下子全发作起来,晚上十一点过后,**着椅子竟然睡着了,过了十二点钟,来巡视的护士把我摇醒:
「快起来呀!你先生已经蒙召了!」
「啊?」
我先生的身体确实已经像石头一样冰冷,这一次是真的去世了。可是我看到他的脸时,却有说不出来满怀的感慨。至今我看过许多人死去的脸孔,可是却从来没看过像我先生这样子好像天使般光辉灿烂的面貌。
我相信神做事都是最美善的,先生确实是很荣耀的被蒙召去天国了,我的眼泪静静地流下来。
正确算起来,成为植物人的先生,居然活了五年又九个月之久,回顾以往,当年神有神迹将我先生从汉城带到日本来,有一阵子还让他恢复到可以用步行器走路,神在我先生身上所有的神迹,我能亲跟目睹的这是最后的了。
生病期间,我所背负十字架苦难的道路,是主耶稣基督与我一起挺身走过来的,籍此我得以与主成为一体,生活在与神丰富的交通中,进而更多明白十字架那奥秘的意义。
承蒙善邻基督教会的金城牧师以及许多会友、先生的亲戚朋友们为我先生举行了盛情而隆重的葬礼。
我在住院二年多来,一直照顾我们的医院关系者们致谢后,离开我们夫妇过左共同生活的那间病房,搬回孩子们在等我回家的公营住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