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里,就是在故乡开始我教师生涯的当儿,我结交了一个青年朋友。 为了我们同一的学程,同样的年龄,我俩很相好。 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入学,一同游玩。 可是,他真正做我的朋友,还在后来。 这个友情还不算真正的友情,因为人间真正的友情,你才是枢钮。 他们的心中应有从圣神来的爱德。 这个友情,为了我们同一的志趣,是很甘饴的。 他青年时的信德,本是脆弱的;经过我的诱惑,弄得全部瓦解,沉湎在恶毒的迷信中。 为了我的迷信,我的慈母不知流了多少的泪。 我俩在歧途中踯躅;我的心常钉在他的身上。 啊,报复的天主,你也是仁慈的泉源。 当你向逃亡的我们追逐的时候,为强使我们回头,你采取了一种非常的手段:他接收了他的性命。 那个才度过第一年,为我此生比任何甜蜜更甜蜜的友情,从此就解体了。
哪一个人,就只根据他亲身感到的一切,能罄述你的恩宠呢? 我的天主,你当时做了什么? 你的判断的深渊,是不可测量的! 我的朋友,寒热彻骨,死汗浴身,直僵僵地躺着,失掉了知觉已好久了。 人家在绝望之中,给他付了圣洗。 我不加思索,深信他的心灵深处存留着的,一定是我灌输给他的观念。 失去知觉的人身上的洗礼,是不会发生什么功效的。 可是,事竟出于我意料,病忽然像有些转机了。 为了我和他情同胶漆,我守在病榻前,寸步不离;希望他早些醒来,复得交谈。 不久,他果然醒了,我就同他重开玩笑,想他对于他昏迷时所领的洗,同会嗤之以鼻的。 岂料他已晓得他领了洗;他声色俱厉,如临大敌,非常清晰的对我说:假使我要继续做他朋友的话,清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我又心惊,又意乱,急忙控制我的感情,以恢复他的精力。 我以为:他的健康恢复以后,我可再征服他。 可是,在我的恶计实行以前,你,我的安慰,已收留了他:当我不在他身边的当儿,一阵剧烈寒热,竟于数日内打倒了他。
我心痛万分,顿时堕入黑暗之中。 我所看见的,无非是死亡。 对我,故乡忽然变为一种刑罚,老家成为一种无名的烦恼。 从前我们共同参加的一切,少了他,对我都化为一种难堪的痛苦。 我的两眼,到处找他,可是总找不到。 对我而言一切都是可恨了,因为一切都少了他。 怎么也不能再对我说:他快要来了,他已在这里,如同在他生前同我暂时离别的时候。 我以为我自己仿佛是个大谜:我问我的灵魂:他为什么这样忧愁,这样扰乱我? 我的灵魂默然不答。 假如我对他说:仰望天主吧! 他不会服从我的;他自有他的理由:因为亲爱的亡者,比那受我呼唤的魂魄,更加好,更加实际。 只有酸泪对我是好的:它代替了我的朋友,做了我的称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