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破坏自我的国度并建立神的国
--我正在颠覆
身为牧师的我,不喜欢被人视为和和气气,却无关紧要。曾有位精力旺盛的总经理离开教堂时说:「牧师,今天的崇拜很美,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回到真实的世界,不是吗?」我马上怒火冲天。因为我一直认为我们就是处在最真实的世界里,按启示,这世界是属神的,我们相信神以恩典介入这世界,以基督的被钉与复活为世界转动的轴心。
这位总经理的话令我惊觉:他并没有把这项真理当一回事。敬拜神和赚钱比起来是无关紧要的,祷告和收支余额相较是无关紧要的,基督教的救恩不过是一种品牌的偏好。
我怒气冲冲地想申明我的重要性,想要强迫这位总经理认同我在神的经济学中的关键地位,包括在「他的」经济学中也一样,他要是能晓得这点就好了。
那时我便想到我是个颠覆者。长期而言,我的果效端赖于不被人认出我真正的身分,一旦这位总经理明白了我其实相信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注定要走向灭亡,且相信有另一国度正隐然成形并将取而代之,就不会那麽高兴了。他若知道我实际所作的和其结果将造成的差异,可能会把我给解聘。
是的,我相信这世界的国,不论美国、委内瑞拉或中国,都将成为属于我们神与基督的国,而且我相信这新的国度已经在我们当中,这也是我作牧师,要把这真实的世界介绍给众人,并训练他们如何活在其中的原因。
我很早便知道我工作的方式必须与神国度的真实取得一致,因为那些使美国强盛的方法——经济的、军事的、科技的、资讯的方法,都不适合用来使神的国度强盛。我必须学会新的方**:宣扬真理和实践爱、祷告和比喻。然而这新方法并不是非常适合用来提升郊区生活水准,也不适合用来安慰自我,甚至蔚为一时风尚。
但是我的教区却正是由美国、郊区和自我所组成的。在此组合之下的个人,多半以为他们为自己所设定的目标,和神为他们设定的目标是一样的。这是宗教上最古老的错误:绝不让神和我们中间存有任何一点差异,把我们的私欲延伸到最后,模模糊糊地想像那就是神的意思,然后雇用一位牧师来处理自我和这种推测之间的事。而我(就是被人雇用的牧师)却不是在作这样的事。
若我不愿意帮助会众们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那我拿薪水是在作什麽呢?我在颠覆。我在破坏自我的国度,并建立神的国。帮助他们成为神要他们成为的人,所采取的方式就是颠覆。
牧师奇怪的地位
在美国文化中,牧师的地位是很奇怪的。我们受基督徒社群的聘雇,来主领崇拜、教导和传讲圣经、并在天路历程中提供指引与鼓励。在会众当中,我们发现自身的地位受到相当的尊重。偶尔会有位牧师闻名全国,以其激励人心士气的领袖魅力,或以其吓人的哈米吉多顿预言(比较少见),吸引广大群众的注意。不过多半只有我们自己的会众认得我们的名字,而且除了在婚礼、追思礼拜和烤肉联谊会,牧师不太会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一般来说,别人会以尊重的态度对待牧师;可是不论就社会、文化或经济层面来说,却都被认为是不重要的。在诙谐的诗文中,牧师常被视为天真无辜、不会伤人的;而在讽刺剧中,则变成得过且过的寄生虫。
当初在加入牧师这一行时,心目中对牧师的形象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压根儿也没想到会成为如此温良、如此无关要紧的人。在我们心目中,牧师的形象是更激烈的:像摩西那样勇敢抗拒法老王;像耶利米说话如烈火;像彼得作为带头的使徒,不顾一切大胆行事;又像保罗的一生,历经监牢与狂喜、沉船与福音的传扬。现在呈现在眼前的神的国度,也就是我们一直在其中学习服事的,是一个革命性的国度,是在权位、领域、执政和权势的老人俱乐部中,一个既危险且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在预备从事牧职时,所要学习的字汇是战争的语言:「我们并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是危险的语言:「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寻找可吞吃的人,也是严峻的语言:「背起你的十字架来跟从我」。等到上任之后,却发现可以运用这种领袖语言的宝贵机会少之又少。因此,就像在中学修了两年的西班牙文课一样,这种语言很快就因缺乏使用而丧失功会能。
是不是我们学错了语言?在心目中所刻画的形象错了吗?我们是否跟错了见习的对象?每个人对牧师都容客气气,似乎没有人把我们的话当真。当和会众谈到神的国度时,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安,好像我们是假装宣布(我们以为我们已经宣布??了)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已在边境驻扎,准备入侵。而当说到一些激进的事如「基督」、「仁爱」、「相信、」「平安」和「罪」时——这些字眼若出现在其他时代和文化中,可是会引发殉道的——这些字眼掉进谈话的河流,其所激起的水花,不过和棒球赛比数、商品价格差不多。
当每个人都以对待商店老板同样温和的态度对待牧师时,牧师就很难现自己为革命者。
这些人是对的吗?他们的生活没有因我们而有危险吗?是否牧师所提到的神,和他在我们当中的作为,并不像雪佛兰汽车、棒球队和新鲜菠菜那样地真实?有很多牧师因为了解民意测验的结果,就开始完全否定对自我的概念,而屈从于文化的判定,并且不知不觉地在文化中扮演弄臣的角色。这么作很容易,但有些牧师却不如此;他们在文化中成为颠覆者。
自李尔王(KingLear)以来,没有一个角色比他更具颠覆性,但维吉妮亚·史丹·欧文斯(VirginiaStemOwens)已经以极有力的方式重塑了这个角色,即企图用真理而非武力来改变世界(当然扮演这种颠覆者角色的也包括牧师在内)。她的著作「树木皆拍掌」(AndtheTreesClapTheirHands),精彩地表现出反诺斯底主义(Anti-gnostic)和所谓「神的间谍」的谋略两者之间的平行发展。在该书的头几页里,首先上场的是维吉妮亚和她的丈夫(一位牧师)。
「我们坐在咖啡店内,扫视窗外一个个路人的面孔。我们正在收集、分类、储存资料。但是我们并不自称为科学家,因为我们没办法作对照实验。生活中不可能找得到控制组,有的只是在任何特定的时刻里,可供我们精研的事物。而我们因著人的有限,一次只能在一个地方。因此之故,我们自称为间谍,因为我们必须抓住一条线索,然后紧追不舍。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撒网,生命可不是实验室,所以我们要大大地延伸我们的感官去感觉,然后把我们在风中所捕捉到的任何东西收回来加以研究。
我的夥伴和我有好几种掩饰的身分,我们看起来好像有公事在身,其实我们一直在留意任何一点徽兆,以发现那看不见的虚物,而这才是我们主要的工作内容。比方说,他控制教会预算的平衡,辅导离婚者和青少年犯,还有写讲章。不过在这表面之下,却是经常保持警觉,并作笔记,甚至连他站在讲台上时,都会仔细过滤会众的面孔,看能不能发现任何粉末,比花粉大不了多少,可是却带著他一直在找寻的踪迹。
而我坐在他们中间,倾听、录音、注视、牢记,在心中把他们织成一片网。轻柔地,轻柔地进行。通常让你定意要追踪下去的线索,都是既微小又稍纵即逝的——眼睛稍稍睁大一公厘,鼻孔隐约的收缩,安静地呼出一口气,音调微微地上扬。侦查隐藏在外表之下的真相需要警觉和毅力,这用尽了我的一切。」
自我的国度是一片受到重重防卫的领土。后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们虽然愿意尊敬神,却不希望神侵入他们的领域。绝大部分的罪,绝不单是道德上的过失或意志力的薄弱,而是用付上许多精力与代价所建造的防御来敌档神。向自我之神公然宣战,并采用直接的攻击,是毫无果效的。和罪正面迎击就像用槌子针钉子,只会把它愈钉愈深。当然也偶有例外,比方在策略指导之下的正面对峙。但间接迂回才是较符合圣经的方法。
耶稣是颠覆者
耶稣是颠覆大师,每一个人,包括它的门徒,直到它在世上的最后时刻,都还称他为拉比(老师)。在当时,拉比虽然是重要人物,却并没有促使任何事发生。当遇到有人怀疑地不只是拉比的场合时,耶稣仍不愿张扬——「不可对人说」。
耶稣最喜欢用比喻,他的比喻也具颠覆性。他的比喻听来稀松平常:有关泥土和种子、筵席、钱币和羊。强盗和被劫者、农夫和生意人的各种小故事。这些全部都是俗世之事:在四福音书中所记载的耶稣的四十个比喻中,只有一个是以教会为背景,而提到神名字的也只有两个。当人们听耶稣说这些故事时,马上发现到故事里没有说到神,也不会对人们的主权构成威胁,因此,原有的防备就自然松懈了下来。当人们离去时,心中充满了困惑,不知道耶稣的比喻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比喻就这样深植在他们的想像中了。然后,好比一颗定时炸弹,这些比喻会在人们毫无防卫的心田爆炸,在脚底下炸出大坑洞。原来它是在讲神的事,人们已经被入侵了!
耶稣继续不断地沿著日常生活投下炸弹般的奇怪故事(比喻的英文是Parable;Para意为「沿著」,bole意为「投下」),然后既不加以解释,也没有呼召就走开了。接著,听众才开始注意到其中的关联:跟神有关。跟生命有关、跟永恒有关。正是在极不明显、极不相似之处,刺激人们去发掘出相像的地方:像神、像生命。像永恒。但作成这功的并不是比喻本身,而是藉由比喻发动了听者的想家力去作成的。
比喻并不是在举例说明,要想把事情弄得简单些:比喻其实是把事情弄得更难,因为要使人们启动想像力,而一旦想像力被发动,一不小心也就会启动信心了。
比喻以颠覆的方式穿过我们的防卫,一旦进入自我的城堡中,是不是会改变我们原有的方式?是不是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项庄舞剑,导致宫廷**?但这样的事并未发生,我们的诚信仍受到尊敬与保留。神的真实不是由外而入,乃是从里面开花结果;神的真理不是异形入侵,而是一种爱慕的追求。在其中,我们日常生活的细微末节都被视为神国度的种子,可孕育出自我的观念、成长与成熟。
耶稣的比喻让我们把自己交托给我们的信心,比喻不是运用威权把我们赶进教室,让大家坐在那里看图听解释;比喻也不会胁迫我们加入军团,要求大家踢著道德的正步前进。
福音故事的每个细节在当时(现今依然)几乎都因为不像而被忽视;因为常见而被弃置;因为不合律法而被拒绝了。然而,在传统的表象底下,在可能性的场景背后,每个细节都被有效地用来引发神的国度:非婚生子(其实本即应由童女怀孕)、在马槽出生、拿撒勤时期的沉寂、加利利的世俗生活、安息日的医病、容西马尼园的祷告、罪犯身分的受死、施洗的水、圣餐的饼和杯,都是颠覆。
颠覆的假设
颠覆隐含了三件事:第一,倘若这世界要成为适合人居住的话,则现状都是错的,必须予以**,这世界错得太离谱了,甚至连修复都无济于事。用保险人员对被撞毁的汽车的用语来说,这世界是「全毁」了。
第二,有另一个正在孕育的世界最适合人居住的,是真实的,不是无聊的幻想,这样的世界确实存在,虽然我们肉眼看不见,其特性我们却都已知道。颠覆者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乌托邦的梦想,乃是出于对此真实世界之本质的确信与把握。
第三,一国若欲**另一国并取而代之,通常是藉由武力或民主之手段,但牧师却无法采用这两种手段。牧师既无力量上的优势,也未取得大多数人的选票,那麽就必须要去寻找其他方式,以促成变革。于是牧师发现了颠覆的方法,并且寻找、欢迎志同道合之士。
诗人阿曼士(AR.Ammons)在一九八六年,他六十岁生日那天被问到:「诗具有颠覆性吗?」他回答:「有的,你可知道诗有多么具颠覆性吗?其颠覆性可大了!它常能从极深的层面碰触到事物的边缘,同时对其既定的方式加以质疑与渗透,读者会坚持抗拒改变,但到最后一刻,却欣然接受了。」
隐含在福音里的信念就是这样。不过,这并不是教区生活普遍隐含的信念。比较常见的是一未经证实的假设,假设会众已经接近神国度的样式了,只要齐心协力再加把劲,事就成了。尽管几百年来已经证明情况正好相反,但我们(尤其牧师)仍旧假定,会众中的每一位(或至少绝大多数)都可以被规劝(或者被强推)进入公义,甚至是圣洁之中。
牧师需要正确认识基督信仰,这是举世公认的;但是,肯定牧师需要具备实际的基督徒颠覆技巧的人却很少。耶稣不但是真理也是道路,而福音之道的传达方式和真理之呈现,同样是属于神国度的一部分。为什麽牧师精通真理,却拙于方法呢?
牧师要如何获致颠覆之技巧并精通其道呢?当然不是要牧师都去读间谍小说,或观察共产主义者的渗透策略。其实如果愿意留心圣经经文,就会发现圣经的话再恰当不过了:
「在他面前有烈风大作,崩山碎石,耶和华却不在风中;风后地震,耶和华却不在其中;地震后有火,耶和华也不在火中;火后有微小的声音。」(王上十九11一12)
「这是耶和华指示所罗巴伯的。万军之那和华说:[不是倚靠势力,不是倚靠才能,乃是倚靠我的灵方能成事。」(亚四6)
「你们是世上的盐。」(太五13)
「天国好像一粒芥菜种,有人拿去种在田里。
这原是百种里最小的。」(太十三31一32)
「因为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我在你们那里,又软弱又惧怕,又甚战兢。」(林前二2一3)
可惜的是,此一合乎圣经的颠覆方**,虽未有过失败记录,但却常轻易地被撇在一边,牧师所偏好采用的方法是突击或促销。可能有两个原因:虚荣和天真。
虚荣:牧师不想在世界的舞会上当壁花。最近有一项针对白人男性预备从事牧职人数下降的调查,显示主要原因在于,这个工作已经不太有名望了。有趣的是,取代此空缺的人(黑人、亚洲人和女性),显然都不是在寻求有名望的工作,而且他们都曾有从事颠覆工作的历史。其实在保罗巡回布道的带职事奉中,也没有什么名望可言。
天真:牧师认为教会已经是神的国度了,只要再好好的组织一下,把动机再加强一点强,就可以征服世界。但是不论在圣经上或从历史上,却都看不到有哪个教会等同于神的国度;从许多实例中所看到的是,教会比这世界更属世。当人们把教会和神的国度之间画上等号,但后来却证明这个认定是错误时,便会有受骗上当的感觉。无怪乎在牧师堆满笑容的面具之下,竟满是怒气和嘲讽。牧师需要一套更新课程,就是巴特对宗教的批判与但丁对罪的分析,尤其是对属灵的罪。
颠覆的工具
祷告和比喻是颠覆的牧师最常用的工具。在内室中安静(或大声)的祷告生活,能进入与圣灵的配搭合作,使自己的心与圣灵一同致力于成圣过程中的角力。至于比喻,则是改变意识的话语,悄悄通过歪曲事实的陈腔烂调,以基督的真理侵入人的心灵。
这是牧师在现实世界的主要工作,非但如此,并且仍然需要继续不断地使人想念,这群牧师正在为他们代祷,并在其中说比喻给他们听。会众因受迷惑而以为这世界是随著自己的金钱与企图心而运转的,因为会众太多,牧师太少,使牧师很难持守信念,也很容易随著会众一起受迷惑。
这世界的真正工作就是话语——向著神祷告的话语,向著男男女女说的比喻。藉由话语和圣礼,比喻和祷告在暗地里所作的具创造力之工作,可以颠覆这个被引诱的世界。诚如伊凡·以利哥(Ivanillich)所说的,牧师真正的工作是「影子之工」——没有人因此得到酬劳,也几乎无人留意,但是这工作却成就出救恩的世界:有意义、有价值、有目的,一个信、望、爱的世界——简而言之,就是神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