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这九个年头中,我常与摩尼派人交换意见;同时,我热切地盼望福斯图斯的莅临。 我的其他同志们,偶然和我相遇,我每向他们提出难题,可是他们总找不出相当的答案。 于是他们把福斯图斯介绍给我,百般地夸奖他,说他似使能来的话,我不论有什么疑难,只要向他提出,他立刻能头头是道地迎刃而解。
他终于来了。 我觉得他有伶俐的口才,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他谈摩尼派一般学说的时候,比较要动听得多。 可是,他犹如一个侍酒的人,虽彬彬有礼,手里只执着一只宝贵的空杯,怎能解我的渴呢? 我对于那些滥调,已听得起老茧了。 他说的一切,并不为了说得悦耳一些,就比较好一些。 究竟兴趣不就是真理,福斯图斯的面庞,虽有美妙的表情,他的谈吐,虽抑扬顿挫,可是,这一切总不是智慧的象征。 抬举他的人们,不是好的评判员。 因为他在他们眼里是个有智慧,有学问的人,只为了他娴于辞令。
相反地,有一种人认为:悬河一般的嘴里讲出来的真理,是可疑的,不该信从的。 我呢,我的天主,你用奇妙的方法,早教导了我。 我相信,教导我的就是你:因为第一,这是真理;第二,不论真理发生在哪儿,从哪儿传来,你是它唯一的导师。 你告诉我一件讲得有声有色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相反地,一件说得笨嘴笨舌的事情,不一定是假的。 换句话,一件事情的真假,不在辞令文法的优劣。 总之,真理与邪说,如同有益与有害的菜肴;漂亮与拙笨的口才,如同美丽的与粗糙的碗盏,同样可以放好的和坏的食物。
我渴望福斯图斯的热忱,觉得他是个活泼亲热,议论风生的人。 他借以发表他思想的辞令,是适当的、轻松的。 是的,我喜欢他,我崇拜他,我和许多人称扬他;并且我的声调,比他们的还要热烈。 可是,使我讨厌的,为了他常被听众包围着,我未能单独地同他谈一次心,把我心头的疑难,逐一向他提出,听他的答案。 最后,机会来了:我同几个朋友去见他,不拘形迹地互相聊天。 我就把我的若干疑难向他提出。 我就觉得他对于高等文艺是个门外汉,虽对于文法有些造就,也是很肤浅的。 他只念过西塞罗的几篇演说,塞内卡的一小部分作品,若干诗人的零碎笔墨,和摩尼派人用通顺的拉丁文写的儿部书。 可是熟能生巧,为了他日常的演讲,他的姿态辞令,非常圆润生动,确有一种迷人的魔力。
主,我的天主,你是我良心的裁判。 你看,这一切是否合理? 我现在你前,展开我的心和我的记忆。 你早根据你神秘的计划引导我,把我可耻的错误,放在我眼帘前,使我见而生厌。
当我发现了他并不如我所想象的,在那门科学里有什么权威,我就开始失望,觉得我的疑难不是他所能解释的。 只要他不是摩尼派人,他可能一点不懂那种科学,而有真实的孝爱。 在摩尼派人的作品里,我们可以找到一连串关于天体、星辰和日月的记载。 我所要求的,就是希望福斯图斯能确切地,把他的见解,和我从别的书籍里得来的,根据数学的学说,彼此比较,说个明白,使我能了解:究竟摩尼派人的学说比较好,或至少同样地好。 可是,我已不能相信他有这种本领。
结果,我仍把我的疑难请他审查;但他很明智地、谦虚地,拒绝接受这副担子。 他晓得他的弱点。 他也小怕予以承认。 他又不像别的我所碰到的演讲者。 虽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喋喋不休。 他是个有头脑的人;他虽不倾向你,他却有自知之明。 他觉得他对于这些问题是个门外汉,小肯轻易尝试,自讨无趣。 这种坦白的精神,引起了我对他的同情。 一个坦白的头脑,比它所追求的学问,更要美丽。 他呢,他在任何困难的问题前,常维持这种作风。
从此,我对摩尼派学说的热忱,就冰冷了下来,他们中间最博学的人尚如此,别的一班学者们,自然更使我味如嚼蜡了。 可是,为着他对于文学感到极大的兴趣,另外我是迦太基青年的文学讲师,我继续同他殷勤地往来。 我和他一同读,或他的好奇心促他读,或我认为对他心理而叫他读的书。 实在,从我认识了他以后,我研究摩尼派学说的雄心,受了一个致命的打击。 可是,我同他们无聊地留居着,仍维持着相互的关系。 我盲闯进的区域坐待着一种新光明,照耀我的前途。
福斯图斯对许多人是种坚强的桎梏。 我的天主,在你神秘的措施中,打开了我的桎梏,你的手从没有放弃我。 我的母亲怀着一颗血淋淋的心,为我的缘故,黑夜白日,在你台前痛哭。 你对于我的措施,真太奇了。 是的,你是一切的主动者,“主,你引导人的步子,指定他的道路。” 假如你的手不重建她的工程,我们是难得救援的。